懿姝的面色很不好，一想到那娇虫会从她师父的身体里破体而出，她就想弄死这个虫子！

费致看向懿姝，“是将你师父的棺材运到这里，还是我们去文安郡？”

懿姝下意识地看向沈晏，但是沈晏低垂着眼眸，不看她，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她知道沈晏这是真生气了。

懿姝在心底暗暗叹息了一声。

云杉虽然说娇虫能解她体内的蛊，却不知道方法。她也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但她知道如果真的逃不过一死，她也想死在沈晏的身边。

默了片刻，她说：“我不想离开这里。”

沈晏听了她的回答，心中一动，抬眼看向懿姝，又很快地收回了视线。

他也不想让懿姝离开他的身边，懿姝的回答无疑让他原本气闷的心情舒展了一些。

费致知晓了她的意思后就说：“那我亲自跑一趟，同你师哥说明，将你大师父的遗体带过来。”

懿姝点头，“那就劳烦师父跑一趟了。”

她转头对云杉交代：“你就先安心留在这里，有什么问题直接来找我，或者是找汪远。他是大夫，你们也可以多交流交流。”

云杉也对医术有兴趣，见汪远性子温和，长相老实，就应了下来。

沈晏见几人离开，也跟着向外走去。

懿姝急忙说道：“沈大人留步！”

沈晏脚步停了下来，转身道：“公主还有什么吩咐？”

懿姝看着沈晏沉着一张脸，就是不肯看自己，知道惹他生气了，连忙跳下软榻，走到沈晏身前，想要去拉他的手。

沈晏却向后退了一步，“臣还有事未处理完，殿下若没事吩咐，臣就告退了。”

懿姝连忙说，“对不起，我错了。”

沈晏沉声说道：“殿下不用向臣道歉，自古也没有君向臣说对不起的。”

懿姝哽了一下，“沈晏，你别同我这么说话，我难受。”

用刻意的称谓来划开彼此的距离。

沈晏默然，心软了一下，但他忍住了，沉声说：“殿下若以君的身份命令臣不许再审荷华，臣定会领命。若以你我私情来说，我不答应！”

懿姝看着一脸沉肃，坚定，不容妥协的沈晏，心中生出莫名的烦躁与不安。

“沈晏，我从未将你我关系放在君臣之上，我们是风雨同舟，生死相共的……夫妻。”

夫妻这两个字压到了沈晏的心头，一颗心不停地下坠，他不动声色地咬牙，眼睫低垂下来，“先为君臣、再是夫妻。”

懿姝心陡然一跳，怔怔看了沈晏一会儿。

她不明白沈晏说这话的意思，这是负气的话还是认真的话？是沈晏同她生气的反话还是他一直就是这么想的？

懿姝脑子乱了，想起素日里两人之间的称呼，沈晏称呼她多是公主、殿下，臣也多是他的自称。她从前未觉得有什么，只是习惯使然，可现在细细想来，沈晏的确很少称呼她的小名连心。

自从确定了对沈晏的心意，懿姝已经习惯了全心全意依赖她，自感情越浓，越将他们之间的关系视作为夫妻。

难道沈晏并不是同她一样的心思？

什么叫先为君臣，后为夫妻？

懿姝想不通，良久，她轻声开口，“你什么意思？”

沈晏见懿姝慌乱，心中就已跟着她难受起来，他也想与她只做对风雨同舟的普通夫妻，但他们的身份、地位、理想不允许。

要做到那个位置，儿女私情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一个合格的君王，要纵观大局，权衡利弊，懂得取舍，绝不能心软，被感情所控！

而要让重情又固执的懿姝意识到这一点，去成长、去改变，就必须从现在开始。

他不能再心软了，现在是荷华，他们将来面对的还有元杰、皇后、武成帝这些懿姝在意的人。

……甚至还可能有他。

心软只会害了懿姝！

这一层层的心软顾忌，只会成为一层层的隐患，逼得懿姝举步维艰，选择两难！

就如现在，他知道懿姝是如何不肯用凌厉手段对付荷华，那么就从他开始，一步步让懿姝认识身份、责任！

沈晏定了定神，说道：“荷华身份可疑，只有审荷华，才可解公主之困，殿下顾念旧情，臣能理解，可臣不能认同！但选择权在殿下手中，无论殿下做什么选择，臣绝无疑意！”

懿姝看着沈晏这公事公办，又疏离的态度，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沈晏接着说道：“若以夫妻之情，我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救你的机会！娇虫找到了是好事，但是云杉姑娘并没有解蛊的方法，她若研究失败呢？我不敢赌！”

沈晏抬眼看向懿姝，“所以，殿下准备如何选？”

面对咄咄逼人的沈晏，懿姝忽地意识到，沈晏不是生气，他是想让她选第一个选项，是想让她认同他的想法，先君臣后夫妻。

是为了她能坐到那个至高的位置？

懿姝捏紧拳头，直捏得骨节泛白，她抬眼看向沈晏，“在我眼中没有君臣，只有夫妻！你这么说，是要同我生分吗？还是你想要分君臣！”

懿姝被激得浑身都忍不住发抖，“那个位置，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是你想让我坐到那个位置！你现在这么说，是不是觉得那个位置比我们之间的感情都要重？”

沈晏的眼睛沉黑，仿佛连光都照不透，又沉又静。

这样的沈晏是懿姝从未见过的，这样的目光，这样的沉默让懿姝慌乱烦躁了起来。

“你说话！”

沈晏静静地说，“是！”

空气陡然安静下来，懿姝只觉被兜头淋下一盆冷水，浇得她全身发凉。

她身体有些发软，心一阵阵酸疼着，大脑里有瞬间的茫然。

她恨权利！

权利让她的父亲变成了父皇！

权利让她上一世被人谋算，欺骗，身死而怨不能平！

她本以为这一世，沈晏是不同的，但沈晏却对她说那个位置比他们之间的感情要重。

“殿下，你好好想一想，臣等殿下给臣一个答复。”

懿姝看着沈晏离去的背影，心脏疼得她无法动作。

她低声说：“沈晏，我想让你留下来别走。你那时教了我让你留下来的法子，那法子现在还有用吗？”

沈晏身体陡然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