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姝一下想起那日在建章宫，明明是她惹怒了她父皇，但最后挨板子的却是沈晏。

她想起当时她父皇那带着威胁、警告的眼神，浑身就紧绷了起来。

她护得住沈晏吗？她护不住！

甚至，她父皇连让他们同苦的机会都不会给！

懿姝牙床咬得死紧，冷汗淋漓而下，全身止不住的麻意流窜在她的四肢百骸。

这些懿姝没有想到的，沈晏早已预料到，只是之前情势不同，他一直没有对懿姝说。

武成帝会惩治他，但不会要他的命，因为他还有用。

同前世不同的是，他的身份这次被爆了出来。前世，大皇子没有被逼急，所以没打武安君的主意，所以前世他不知道武安君没有死，也没有同费致有所联系。

但这一世，武安君被救了，连带着玉安王原本隐藏的势力爆了出来，江湖上的势力也都被迁入朝局之中。

没有不透风的墙，他的身世迟早会被挖出来，到那时，武成帝绝不会放过他。

他没了懿姝不能成事，同样的懿姝离了他也不能成事。

他必须提早准备。

看着懿姝惨白的脸，他狠了狠心，继续说：“陛下非明君，大皇子也不是！三皇子年纪尚幼，有太多的未测性！若臣真依殿下所想去做，那等待你我得，甚至整个公主府，还有萧家都将是一条死路！”

“若殿下不争权，那最后可能仍然改变不了前世的结局！玉安王那样的人登基，这天下百姓又能安宁吗？”

沈晏叹息一声，懿姝重情，爱多心重，对人防备心低，凡事不肯做到绝处，总想着两全之法。

但这世间，太多的事情，都不能两全。

沈晏站起身，“殿下好好想一想。”

这次懿姝没有拦沈晏，她需要时间去消化沈晏说的话。

她无法辩驳，沈晏所说的话都合情合理，理智上她该立刻应了沈晏的，可情感上她需要时间去平复心中的痛意。

如果应了沈晏，就是谋逆了，而且是……

她重生之后的目标除了报仇，就是要保护她的家人，但现在却让她同她要保护的人为敌。

她要夺权，就势必与她父皇对立，她母后会伤心，元杰会视她为仇敌，或许连元康也会恨她……

可若不夺权，她护不住沈晏，护不住公主府那些对她赤城的兄弟袍泽。

这是个两难的选择，两边都是她重要的人，无论她怎么想，都想不出两全之法……

良久，懿姝低笑数声，只是笑容苦涩到了极处。

总要取舍，总要放弃……

懿姝再次打开了房门，一眼就瞧见了沈晏。

他没有离开，坐在院子之中，守着干干净净的石桌枯坐。

此时，早已是酣梦沉睡的时刻，月光皎洁，万物安静。

懿姝走近沈晏，低声说道：“你一直没走？”

“你在里面煎熬，我陪你。”

沈晏认真的在看懿姝，湛黑的眸子里装的全是她。

这样的眸子，带着温柔，以及满满的情谊，扫去了懿姝心头半数的阴霾。

“那个位置，我愿争上一争。”

沈晏嗯了一声，他并不意外懿姝的选择，给出了他的承诺，“我会陪着你。”

懿姝上前两步，抱住沈晏的腰，将头埋到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好一会懿姝说道：“先君臣再夫妻，我不愿。”

懿姝声线柔软，带着委屈的意味。

这样全然的依赖，娇软可怜的话语，听得沈晏软了心肠，在这样的时刻，他忽然不想再谈下去了。

他不想再劝说懿姝，要分清界限，不要对他全然依赖，即使是对他也要保持一份警惕。

他不想劝说懿姝，成熟的君王，要学会掌控各方权势，包括他！要听从多方的信息，来做出自己的决断。

他不想说了……

他的公主，今日已经被他逼到了极处了……

沈晏垂眸，眼波流转，“伙房里留了饭菜，我们去吃些。”

两人到了伙房，掀开锅盖，果然留了饭菜。

几盘小菜，两碗米饭，并两盅汤。

懿姝喝了几口汤，才说道：“明天你还在府中吗？”

沈晏点头，“这几日在这里处理公务，外面就让少卿多盯着。殿下这几日就陪着臣处理事务吧。”

这个懿姝没有意见，这几日她都在看潘先彬的日志，也想跟着沈晏学习。

她给沈晏夹了一筷子的菜，顺嘴说：“你不用顾忌我，该做什么做什么。”

沈晏抬头看向懿姝，眼廓弯了下来，唇角上扬，“真的？”

懿姝听他声线暧昧不清，脸微微一红，“你现在该吃饭了！”

沈晏说道：“我现在还生气呢，你不管了吗？”

懿姝轻哼一声，“你这是生气的样子？”

沈晏嗯了一声，“你得哄我，这次我生气很厉害，一两次都不行，三次都得看你表现……”

懿姝正喝汤，被他这话呛了一下，连咳了几声才说，“你在这里说这话，当真不要脸了？”

“又没有人。”沈晏眉眼含笑，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说的话不对。

这幅样子落在懿姝的眼中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懿姝瞪了他一眼，不想理他，埋头吃饭。

沈晏轻轻一笑，也继续吃了起来，两人一不说话，吃饭的速度就快了许多。

沈晏先放下了筷子，懿姝还未吃完，他就撑着头，侧首看她。

这样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她很清楚，脸上的红晕非但没消，反而更盛了。

汗珠也一点点沁了出来，她羞恼地将筷子一撂，“你还让不让我吃饭？”

沈晏轻笑一声，“好，你吃。”

懿姝胡乱地将饭菜打扫干净，沈晏趁手收拾了碗具，两人又散步消了消食。

回到卧房，门刚关上，灯还未点，懿姝便被沈晏压在了门框之上，然后亲吻如狂风骤雨一般落了下来，让她透不过气，只能攀住沈晏的肩头，随他沉浮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