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子湖区公安分局局长赵利荣一听严良刚这么说，对这个女副支队长的敬畏之心瞬间消散了大半，他盯着卢巧玲，嘴角浮起一丝略带嘲讽的冷笑，提高声音道：“卢处长，你说你知道这个事情，也‘授权’江北区公安分局来处理这个案子。但是，我想问问，你们刑侦处长知道吗？你们市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知道吗？你这个‘授权’，是自己拍脑袋定的，还是真有上级的明确指示？”

卢巧玲心头一凛。

事实上，她和新任命的市公安局刑侦处长、分管副局长都尚未正式见面。

她的提拔程序走到推荐、考察环节后，市局党委会尚未正式上会研究任命。她刚才情急之下喊出自己是市局刑侦处副处长，完全是为了替邓弘解围，赌的就是严良刚、赵利荣未必能即时掌握市局内部干部使用动态。然而，这无疑是一步险棋。在组织程序未完成前，公开以“副处长”身份表态，一旦被戳穿，不仅自己可能面临严厉批评甚至影响任命，后果可能非常严重。

但卢巧玲就是卢巧玲。

她看着邓弘刚才被逼问得一时语塞，看到赵利荣那副咄咄逼人的嘴脸，一股义气直冲头顶。邓局长向来对她照顾有加，金伟雄又是他的得力干将，于公于私，她都不能坐视不理！

女孩子怎么了？讲义气、扛事情，她卢巧玲从不输人！

面对赵利荣的质问和严良刚电话里那冰冷的质疑，卢巧玲挺直脊背，眼神毫不退缩地迎上赵利荣的目光，语气强硬：“我既然在现场，了解案情紧急和特殊性，做出临时处置建议是我的职责！后续我自然会向处长和局领导详细汇报！至于具体程序，就不劳赵局长您这位分局长过度‘关心’了！”

“你……”赵利荣怔了下，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就在这紧绷的时刻，众人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响亮而带着明显不悦的声音：“卢巧玲同志！你怎么能用这种语气跟赵局长说话？赵局长是资历深厚的老分局领导！而你，组织上只是刚刚完成了推荐考察，党委会还没开，任命文件还没下，你竟然就直接在外面自称是‘副处长’了？！还有没有点组织纪律观念？！”

这声音如同冷水泼入油锅，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大家齐刷刷扭头看向走廊尽头。

只见两名身穿警服、肩章显眼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时已来到不远处，显然是刚刚赶到。

方才众人的注意力全被严良刚的电话和卢巧玲、赵利荣的争执吸引，竟没留意到他们的到来。

卢巧玲一直在基层工作，与市局领导接触不多，一时没认出两人。但邓弘和赵利荣却一眼就认出来了——来人正是市公安局副局长宋凯，以及刑侦处长吕杰！

赵利荣脸上顿时掠过一丝喜色，仿佛看到了救兵和靠山，立刻小跑着迎上去，语气急切又带着告状的意味：“宋局长！吕处长！你们来得正好！你们刚才都听到了吧？这位……卢巧玲同志，她竟然……她这提拔程序还没走完吧？她刚才可是以‘市局刑侦处副处长’的身份发号施令呢！”

刑侦处长吕杰面容严肃，目光扫过卢巧玲，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官方口吻：“是的。卢巧玲同志的任职目前处于市局党委考察后、上会前的阶段，组织程序尚未最终完成。实际上，她现在仍是桥码镇派出所副所长，不是市局的副处长。”

这时候，旁边众人哗然！

副局长宋凯也微微颔首，声音沉稳地补充确认：“吕处长说得对。卢巧玲同志是优秀干部，进入了提拔程序，但任命需要局党委会集体讨论决定。目前，会议尚未召开。”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敲在卢巧玲心头，也让邓弘、陆轩等人心里一沉。

赵利荣立刻抓住了把柄，转向卢巧玲，语气变得尖锐而充满嘲讽：“听听！卢处长，哦不，卢副所长！你连自己的职务状况都没搞清楚，就敢在这里大包大揽，代表市局做决定？你这是严重的无组织无纪律！是对干部选拔任用程序的藐视！”

他越说越激动，转向宋凯和吕杰，“两位领导，这不仅仅是程序认知错误的问题！她未经请示，擅自决定将发生在西子湖区的重大命案指定给江北区分局办理，干扰正常的案件管辖秩序！刚才严副书记在电话里也明确质疑了这一点！她哪来的这个权力？”

邓弘和陆轩都为卢巧玲捏了一把冷汗。今天这事闹得这么大，严良刚亲自施压，市局两位领导当场“打假”，卢巧玲冒称职务、越权表态的行为，很可能对她期盼已久的提拔造成无法挽回的负面影响！

金伟雄更是“护妻”心切，眼看女朋友被赵利荣如此咄咄逼问、扣帽子，心急如焚，顾不上许多，一个箭步上前，来到卢巧玲侧前方，面向宋凯和吕杰，语气诚恳地解释：

“宋局长，吕处长！请允许我解释一下！巧玲……卢巧玲同志她绝对是办案上的能手，业务骨干，多次立功！她对公安业务熟悉，但对干部提拔的具体组织程序和时间节点，可能确实不如政工部门的人清楚。她一直以为推荐考察通过后，就是板上钉钉了，思想上可能提前进入了角色。这绝对不是有意冒充，更不是藐视组织程序，纯粹是对程序细节不了解产生的误会！她一心扑在案子上，只想尽快抓住凶手，可能方式方法欠考虑了，但出发点绝对是好的！”

赵利荣却不肯放过：“如此无知，怎么能当市局副处长？！”

金伟雄说到激动处，脸都有些涨红。他狠狠瞪了赵利荣一眼，听到对方用“无知”形容卢巧玲，更是火冒三丈，几乎要控制不住上前理论，但碍于上级领导在场，硬生生忍住，再次强调：“卢巧玲同志绝不是‘无知’，她只是对干部任免的行政流程不够熟悉！她的业务能力和责任心，我们全局都有目共睹！”

卢巧玲看着金伟雄急切维护自己的样子，心中又是温暖又是酸涩，投去感激而温柔的一瞥。陆轩在一旁看着，心中暗叹：巧玲找到伟雄这样关键时刻能毫不犹豫挺身而出、全力维护她的男人，这份情义，值了！

然而，赵利荣岂会轻易放过？他见金伟雄出面维护，冷笑一声，继续上纲上线：“程序不熟悉？可以原谅？金大队长，你这话说得轻巧！公安系统是什么地方？是纪律部队！讲的就是令行禁止，讲的就是规矩程序！一个连自己职务状态都搞不清楚、就敢擅自代表上级机关做决定的人，说她‘无意识’、‘误会’，能服众吗？更重要的是……”

他刻意停顿，扬了扬手中依然保持通话状态的手机，音量提高，确保电话那头和在场所有人都能听清，“她未经宋局长、吕处长的授权，就私自决定将这么重大的案件交给非属地分局办理！这是严重的越权和违规操作！刚才，严副书记在电话里也明确质疑了这一点！严副书记还在线上听着呢！”

宋凯和吕杰闻言，神色更加凝重。两人立刻对着手机方向，语气恭敬地打招呼：“严书记！”

宋凯随即解释道：“严书记，我和吕杰刚到现场。关于卢巧玲同志的情况和她刚才的表态，我们事先确实不知情。她的任命尚未经局党委会研究，她个人更无权就跨区案件管辖做出决定。这是我们管理上的疏忽，一定严肃处理。”

手机里，严良刚的声音再次传来，比之前更加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和质疑：“我今天算是开了眼界！第一次听说，一个女警还在推荐考察期，就敢自封‘副处长’！更离谱的是，未经任何请示报告，就擅自将一个发生在其他区的重大命案，指定给非属地管理的分局去办！谁给她的胆子？还有没有纪律了？！”

他顿了一下，语气斩钉截铁，“宋副局长，吕处长，你们回去告诉你们局长！这样的人，如果还能被提拔到市局副处长的岗位上，那我就要亲自问问，你们市公安局的用人标准到底是什么？组织原则还要不要了？！”

副局长宋凯立刻表态，语气严肃：“是，严书记！您的话我记下了，一定原原本本向钟局长报告！对于卢巧玲同志今天的不当言行和越权行为，市局一定会认真调查，严肃处理！”

邓弘、金伟雄、陆轩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严良刚这话分量极重，几乎等于直接否定了卢巧玲的提拔可能。

宋凯的表态也毫无转圜余地。卢巧玲为了帮邓弘解围，恐怕要付出极其沉重的代价。几人看向卢巧玲，只见她脸色微微发白，嘴唇紧抿，但腰杆依然挺得笔直，眼神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