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道中间有一个鼓风机工作，空气还能送下来一部分，庄得利和表弟两人下了缆车虽然感觉到呼吸有些不畅，但还能坚持一会。

还好，分矿道到主矿道出口没有堵上。主矿道的顶壁上挂着一个鸟笼，里面一只金丝鸟被矿灯的灯光映醒了，在笼子里直跳。

这可不是有的矿工玩浪漫在地下数百米处养的，而是安全员上班时从上面带下来测量瓦斯的。

瓦斯主要成分是烷烃，此外一般还含有硫化氢、二氧化碳、氮和水气，以及微量的惰性气体，如氦和氩等。

在标准状况下，甲烷至丁烷以气体状态存在，戊烷以上为液体。如遇明火，即可燃烧，发生"瓦斯"爆炸，直接威胁着矿工的生命安全。

因此，矿井工作对防范“瓦斯”十分重视。

金丝雀对“瓦斯”和其他毒气特别敏感，只要有非常淡薄的“瓦斯”产生，对人体还远不能有致命作用时，金丝雀就已经失去知觉而昏倒。

矿工们不相信个体老板提供的瓦斯数据。除去采取一些必要的安全措施外，每班矿工上班时，安全员都会提着一个装有金丝雀的鸟笼下到矿井，把鸟笼挂在工作区内。

看到活着的金丝鸟，马得利排除了矿道内有瓦斯存在的可能性，大胆地进了分矿道。

马得利与表弟两个人弯着腰向前走了几十步，已经是气喘吁吁，感觉到身上的力气猛然被抽走了似的。

这是里面的空气稀少，加上弯腰走路能量消耗大。

表弟生怕自己被闷死在里面，提出“现在已有三分钟了，两分钟回不去。”

见表哥不理睬他，不敢再说话，生怕他一生气真把自己留在这里。

好在他们已经看到了前面的路被大大小小的岩石和煤块堵死了，不能继续前进了。

井下塌方中，瓦斯爆炸能很快燃尽狭窄空间里的氧气，使人窒息；井下冒水凡是水淹到的地方都是瞬间挤没空气，同样使人窒息。只有这种坍塌的形式能在岩石空间留下大量的空气，增加被埋人活着的几率。

庄得利看着里面坍塌的分矿道，盘算着里面的人还有几分活的几率。

表弟大口叶喘着气，焦急地催促着他：“快点走，已经过去五分钟了，再不走就憋死在下面了。”

马得利下过矿井，井下的求生知识比表弟丰富，“说话、焦急都会促进人的呼吸，加大氧气消耗量。”

一句话说得表弟不敢吱声了。

两个人弯着腰走出了支矿道口。

看到缆车还在，表弟高兴地喊道：“表哥，缆车没走。”

马得利没有回话，正在心里算着一笔恶毒的账：这五十八个人除非当场被坍塌的岩石砸到下面，目前活的几率还很高。但在这样的塌方面前，没有人受伤的几率几乎为零。

死一个人的抚恤金是有数的，伤一个人的救治花钱是无数的，也可能有的人包扎一下，打个消炎针就好，也可能有的人抢救几天，住院半年不一定好，好了以后有有的会终身残疾。

在这些人身上花钱就是无底洞。

最省钱的办法就是把这些人扔在里面让他们自生自灭。

当然，让这五十八个人无声无息地自生自灭也没有这么简单，天亮过午以后还有两个班的人要来，同时中午十二点也是这一班人下班的时间，过午家里不见人，亲人找了过来怎么应对。

还有白天上班的化验员、质检员、过榜员等人怎么瞒过去？

庄得利正在深思，表弟又一次催促他，“表哥别下神了，下神也上去下。”

庄得利再次把左手食指和拇指分“八”字型在嘴里撑开，打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约十秒钟后，井口上面传来一声口哨，几乎同时缆车往回返了。

井口处天寒地冻，井下却温暖如春，乘缆车下来时感觉不到，往上升时却感觉得越来越冷。二人上到了井口，电灯光下林从生的鼻子已红得像马戏团里的小丑，鼻孔里的水流出来有半尺长。

他嘴里喷着热气问道：“是不是只是土石坍塌？是不是十七号支矿道坍塌？”

庄得利说：“你分析得对，就是土石坍塌，只有十七号支矿道坍塌，里面可能有人还活着。你说这件事咱们报还是不报？”

“当然得报，五十八条人命不是闹着玩的。”

他表弟替林从生作了回答。

庄得利喝斥道：“滚一边去，说话从来不过脑子。”

林从生说：“这个小铁皮屋跟外面一样，冻死了，咱们到屋里把他们赶到警卫室里再商量下一步的事。”

庄得利已经几天没到自己的办公室了，无论是开空调还是生炉子短时间内气温都升不上来，三个人到了刚才的办公室。

庄得利对屋里的四个护矿队警卫说：“冬天亮得晚，你们都回警卫室，还能睡几个小时的觉。”

他的护矿队对外称保安，其实都是他手下的打手。在别的工作岗位的配置上，他能少则少，一个人顶几个人的窝，只有护矿队的人数比国有大矿还多，夜里值班的一班八个人，办公室里四个巡逻的，大门警卫室还有四个站岗的。

四个负责巡逻的听老板批准他们提前休息，急忙往外走。其中一个讨好地问道：“老板，闷在井下的那些人需要我们救吗？”

他前面带班的大个子回头打了他脑袋一巴掌：“谁说有闷在井下的人的？胡说八道！”

四个警卫走后，林从生在炉火上烤着手，对庄得利说：“大哥，屋里只剩下咱们弟兄仨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再有两个小时天就大亮了，天亮前一切主意你定下来。”

庄得利的表弟也靠到了碳炉子边，把手伸到了碳火附近烤着火。

庄得利说：“人全闷到了里面，三种结果：一是全死了，二是全活着，三是死一部分活一部分。

尽快到井下往外扒人，全活了，我们搭上几万块钱的人工费，这是最好的后果；全死了，每个人赔五万，合计近百万，我们今年所剩无几，如果是每人赔十万，今年亏了；死一部分活一部分，活着的花钱就是个无底洞。”

他表弟急眼了，“照你这么说咱们兄弟是给他们这些受伤的矿工打工呀？”

林从生说：“就是这么回事。”

庄得利透出了他的真实想法：“除非这一班人根本没来上班，矿上也没有发生过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