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等于没说，事故已经发生了。”

林从生领会了庄得利的意图，震惊道：“大哥，这可是五十八条人命。”

庄得利说：“这笔钱能省下，你们两个今年每人三十万的分红，省不下我赔得连裤衩也剩不下，你们两个无利可分。”

林从生也知道死个一个半个，护矿队出面吓唬一番，出个两万块钱就能打发；井下五十八人一旦全死了，护矿队根本吓唬不住，每人最少赔十万，庄得利的家底子都得搭上，自己真一分钱也分不到，附合着庄得利说道：“十七号支矿道早就废了，今晚没有发生事故。”

想到自己既有可能得三十万，也有可能分文不得，庄得利的表弟脑筋也开了窍：“怪不得表哥嫌我胆小，做梦都梦见煤矿出事，还被吓醒了。”

庄得利说：“没发生事故前提是王二柱这班全没有来上班。让人们相信王二柱班没来上班，有三个方面的人要瞒下来：

一是天亮后上白天的这部分人，他们昨天看见这伙人下井的；二是今天白天还有二号支矿道和五号支矿道两个班一百多个矿工下井，矿工们在井下很容易发现别的支矿道塌方的问题；

三是今天过午后王二柱班矿工的家属们见不到亲人回家找来怎么办？”

林从生是庄得利的好哥们，庄得利也封了自己表弟是安全副矿长、他是生产副矿长，但他不是股东，不想着替庄得利担着这么大的风险帮他出招，说道：

“你既然说出一二三，就说明你已经想好了，把你的想法说出来，兄弟照办就是。”

庄得利知道林从生矿井下面的经验丰富，但是个滑头，不想承担风险，表弟没有那个脑子，只好自己说道：“我说就是给你们两个分派任务，分到谁身上，都不能说个‘不’字。”

两人都表示：“我们听从你的安排。”

庄得利说道：“马上就过年了，矿工上班也不安心，从明年起就放假。表弟明天上午给白天工人开个会放假，过了年初十以后来上班。

在放假之前让护矿警卫队通知另外四个班的班长，矿上乘着过年维护缆车轨道，从上午起就停止下井，他们正月初十之前不要来了，春节后正月初十上班。

表弟天亮就安排护矿警卫队上的人去王二柱家里催促他那一班人来上班，过年了家是外地的矿工都回家，井下工人有些紧，有的矿花大价钱雇人，他也不能带着一班人一个招呼不打说走就走。”

似乎感觉后面跟着警卫比跟着保安让人的地位更高，庄得利一直把矿上的保安队叫作警卫队。而下面的矿工和矿驻地周围的人则习惯叫作护矿队。

他表弟虽然理解他的意思慢了半拍，但是在理解了以后却能跟得很紧，“好的，为了能够演得像，我安排一个没有见到王二柱这伙人上班的保安过去。”

表弟还出了一个馊主意：“上班后安排两个听话的矿工把十七号支矿道的道口封死，让别人看不到。”

林从生反对说：“万万不可。出了事故我们不上报是责任问题，把支道口封死可就是故意杀人了。五十八条人命，咱们三个全枪毙也不够偿命的。”

从井下出现坍塌事故过去几个小时了，庄得利没有上报，也没有采取任何救援措施，让宝贵的救援时间白白流失。

上午，上白班的员工们突然接到放假的通知，无不兴奋不已，尤其听到老板表弟宣布节后将给白班员工发节日加班费，更是对这位个体老板交口称赞，认为自己遇到了一个大方开明的老板。

本应是过午来上班的两个井下带班班长均接到矿上的电话，矿上从今天开始对矿道交通轨道进行维修，从现在起放假，年后正月初十上班。

节前这一阶段反正煤矿上缺人，两个带班班长接到矿上的通知后马上带着自己的人去了别的矿。

煤矿保安队除了兼任队长的矿老板表弟是外地人外，其余人全是当地人。这些人极个别是部队退伍军人、体校学生，其余多是平常在村里打仨胁俩、欺男霸女之徒，有些是曾经进过看守所、劳改人的。

被老板表弟派出到王二柱家送信的这个保安就是个从民办体校出来的当地人。

他家与王二柱家所在村里有亲戚，他与王二柱家人还相识，但老板表弟却不知道。

他被派到王二柱家送信，立马感觉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就是矿上的钦差大臣，来到王二柱家后用责备的口气问道：“王二柱班为什么没有人到矿上去上班？”

王二柱老婆一看是他，叫着他的绰号，“哟，这不是后庄上的黑狗蛋吗？到俺庄上偷瓜被狗咬伤的那条腿没落下什么后遗症吧？听人家说被狗咬的人会变疯狗，你变没变？”

黑狗蛋板着脸说：“你别转着弯骂人，我现在是代表矿上来问：王二柱班上的人为什么没到矿上去上班？”

“哟，还真没看出来，黑狗蛋现在是矿上的钦差大人。民妇告知钦差大人，小民王二柱昨儿个上午就带着他班上的人去了马家湖煤矿。”

王二柱老婆看不上他那付小人得志的样子，学着电视剧里的语气有意讥讽道。

“上个球，矿上人毛没见一个。老板不着急也不安排我亲自来找人。”

黑狗蛋为了提高自己的身份，用上了“亲自”二字。放在他刚进门那阵，王二柱老婆肯定又会讥讽他几句，听到王二柱一伙人真的没去马家庄煤矿，焦急地说道：

“他千真万确，铁定去了马家庄煤矿。前天晚上还有人给他打电话要他带着他那班人去下井，说矿上准备了过年的年货，等到节前最后一个班下班时发到手，家里还等着那些年货过年。”

黑狗蛋说：“年货都堆在车库里冻着还没发。”

王二柱老婆此刻关心的是老公的下落，不关心年货，也不再对他冷言冷语，“狗蛋兄弟，给嫂子说实话，我家你二柱哥真没去矿上？”

黑狗蛋最喜人家尊重，王二柱老婆与他好言相对，他也表示出了真诚，“嫂子，咱们都是前后两庄，庄邻亲戚，我还能哄你不成？”

“这死鬼，眼看就要发年货了，又跑哪个矿上去了？对了，你二姥爷家孙子，你表弟跟着你二柱哥在矿上干，嫂子陪着你一同去他家问一问，这伙子死鬼究竟跑到哪个矿上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