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出不和谐声音的是一位与周胜利年龄差不多大的眼镜男。

在矿上，周胜利连日来穿着衣服依在沙发上合个眼就当是睡觉，衣服皱皱巴巴，面容憔悴，十足一个下矿的矿工。

眼镜男姓蓝，是京城一个部门的文秘处长，并非专业技术人员，他此行的任务就是写报告呈给他们的上级领导。

带队的是他们部门的正局级主任柴力平，其余几人中有两位总工程师，的确是救援专家，还有三个工程师级别的，跟着老师下来增长实践知识的。

三个工程师中有两个女子。蓝主任知道他们这一行人中除了学地质的就是学矿产的，只有自己一人是文科的，来的路上为了吸引两位女工程师对自己的注意，故意在她们面前引经据典，讲些历史典故，以显示自己的博学多才，知识渊博。

两位女工程师确实一直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

见到矿工一样的周胜利被省政府办公廳主任称作市长，他想再引用古人的话眨低这个来自下面的市长，没想到对方不仅全文背下了他所引用那句话的整篇文章，还纠正了他引用的错误。

看到两位年轻女工程师看向他的目光里闪烁着疑惑，他感觉到自己文史导师的高大形象在她们面前正在坍塌，不服气地对周胜利嚷道：

“我的意思是有领导能力的人坐在办公室不出门，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这才体现了一个人的领导的水平，不是与你讨论那句话出自何人之口。”

仓俊修本来是打算把这个专家组的人全部介绍给周胜利的，没料到他们组的蓝处长一见面就与周市长杠上了，不好再介绍，只对周胜利介绍了他们的领队：“国家XX部专家指导组的组长柴主任。”

“我叫柴力平，我们一行两个总工程师、三个工程师，领导给起了个名叫专家组，所谓专家指导组是玩笑话。”

蓝处长说：“主任你太低调了，pi股决定脑袋，位置很重要，国家机关的工程师比下面的总工还要权威。”

他这句话里有显示自己这伙人的地位的成分，也有抬高两位女工程师的意思。

仓俊修又对来人介绍周胜利：“太宁省省長助理、省政府党zu成员、太宁市周市长。”

这种场合介绍双方人员的时候没有必要这么正式，仓俊修见蓝处长有看不起周胜利的意思，便突出了周胜利副省级级别。

周胜利与柴力平握着手说：“欢迎来自国家机关的专家指导组专家对我们的救援工作给予指导。”

然后郑重其事地介绍高工：“矿务局支援我们救援的井下救援专家、高级工程师。”

周胜利作为官员对蓝处长的话可以不理睬，高工这样的专业技术人员可是心里不痛快就要讲出来，“我这高级工程师在京城专家面前不值一提，兖其量顶个工程师。”

来的路上，蓝处长在两位女工程师面前卖弄，柴主任和两位总工觉得他年纪尚轻，在异性面前呈能可以理解，但到了地方上他更加不知天高地厚，并且在周市长面前出丑，让他面子上很下不来。

但蓝处长不是他的直接部下，他也不好直接批评，一直皱着眉头。

高工的不满他当然听得出来，出面圆场道：“高工太谦虚了，上面机关的专业技术人员可能接触国外的同行多一点，专业术语上知道得多一些，眼高手低现象很普遍。地方上的专业技术人员实战经验丰富，各有千秋。”

指挥部用的是原来的煤矿办公室，把里面的四张桌子并在了一起。

周胜利招呼道：“这是出事故的煤矿的办公室，为了就近指挥方便，我们便当作了救援指挥部，条件简陋，各位围着桌子坐，没有主宾之分。

你们都是专家，专业上的事我不懂，请我们聘请的救援技术顾问高工先介绍我们的救援方案和进展程度，各位到井下看也行、直接提出指导意见也可以。”

柴力平说：“在没有看现场之前，我们没有资格发言，还是先听高工介绍吧。”

高工先介绍了这个煤矿的背景：“这座煤矿原是国营大矿，近年来已经没有了开采价值，三年前经上级批准停止了开采。

去年年初，有个叫庄得利的外地商人承包了这座煤矿五年的开采权，重新开采。我座重新开采的煤矿先天不足，没有经市政府及所属职能部门批准就先开工。

四天前的凌晨，煤矿的十七号支矿道新开采面突然坍塌。煤矿老板为了不赔偿竟然隐瞒坍塌七十二小时。

市政府领导知道矿产坍塌后于昨天晚上开始救援。

目前采取了两项措施，一是清理坍塌矿道，营救被埋矿工，查找遇难矿工尸体。”

蓝处长打断了他的话问道：“你们是采取什么措施清理的？”

高工回答：“我们用的是人工。”

“胡闹，都二十一世纪了，现在已经进入了电子时代，你们连机械都不使用，竟然使用人工清理矿道，老牛破车，简直是草菅人命。”

蓝处长突然发起火来。

高工被他训斥得脸涨得发紫，却不知如何回答。

周胜利说：“高工只提供技术上的指导，救援方案是我们救援指挥部拿的。”

蓝处长以为自己抓到了理，又对着周胜利来了，“你们指挥部的人难道都是从五十年代直接过来的吗，怎么能制定如此蠢笨的方案？”

柴力平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喊了一声：“老蓝！”

周胜利也怒了，站起来说：“各位，我们先到井下看完以后再汇报工作。还是柴主任说得对，不看现场没有资格发言。”

柴力平也站了起来，对周胜利道：“我们蓝处长心直口快，周助理别往心里去。”

周胜利看在柴主任的面子上坐了下来，对着蓝处长说道：“个体矿开采的分矿道没有枕木支撑，如果用机械设备清理的话，机械的震动会引起新的坍塌，连救援人员的命都保不住，那才是草菅人命。

所以，人工清理不是蠢笨，而是无奈之举。

这个煤老板为了省工，要求工人挖的矿道只有一米半高，一米左右宽，在这么窄小的开采面上使用的清理机械在太宁省范围内还没有，衣蓝处长在全国范围内给我们调几部来，我们也不用制定这么蠢笨的方案了。”

蓝处长对着高工使用的几个过激的词语被周胜利一一还了回来，他坐在那里脸上像是开了染坊，一会儿一个颜色，不停变换。

（衷心感谢书友V关 注fread-com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