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母与江清辞从小一起长大，是极为要好的闺蜜。

时霁晓前几日交给她一段视频，内容堪称触目惊心——

一辆被烧得只剩框架的汽车，上面布满乌黑的血渍。

车身变形，车头严重损毁。

正是清辞遇害的那辆车。

她们实在难以想象，当时清辞活生生被烧死在车内的场景。

亲眼目睹了妈妈被烧死，导致初初留下了极重的心理创伤。

阿晓那孩子说了，根本不能在她面前提清辞车祸。

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到了极限。

再受到刺激，会完全崩溃的。

“好孩子，你如果不嫌弃，就把舅母当成你的妈妈。”

江黎初趴在姜母怀中，哭得鼻头通红。

许久之后，她才抬起通红的眼眸，不好意思看向姜母旗袍上被她哭湿的地方，素来娇软清甜的嗓音有些哑：

“舅母，对不起，把你的裙子弄脏了。”

姜母慈祥地擦去她面上的泪：“傻孩子，哭成这样，眼睛都肿了。”

她拉着江黎初往病房内走，吩咐姜珩，“找两个白水蛋过来。”

“奶奶醒来看到你哭成这样，拐杖一拎毫不留情敲的绝对是阿珩。”

后一句话，是对江黎初说的。

姜妍上前挽住江黎初另一只手，眉眼弯弯道：“以后我们干了坏事，就跟奶奶说是哥哥干的。”

姜珩无奈屈指轻轻弹了弹她的头顶：“银行卡不想要了。”

姜妍立刻松开江黎初，抱住姜珩撒娇，“好哥哥，你不能这样对你温柔可爱的妹妹。”

姜珩斜睨着她：“温柔可爱的妹妹会让哥哥背黑锅？”

姜妍撇撇嘴，嘟囔一声，“你就是只愿背初初的黑锅，不背我的。”

姜珩扬了扬下颌：“初初善解人意，她的锅就算每天一百口，我也背。”

姜妍双眼蓦地瞪圆：“我还是不是你妹妹了？”

“一秒前绝交了。”

“妈，哥欺负我！”

“初初啊，先喝点牛奶，一会去看奶奶。”姜母拉着江黎初坐下，倒了一杯温牛奶递给她。

江黎初接过牛奶，甜甜一笑，“谢谢舅母。”

姜母三人看着她眼底的暗色散去些许，齐齐松了口气。

姜珩掐着姜妍的脖子将她拖走：“温柔可爱的妹妹，陪哥哥去找鸡蛋。”

姜妍张牙舞爪去拍他的手：“松开！我不是小鸡！不许这样掐我！”

“嗯，你不是小鸡，你是鹌鹑。”

兄妹二人吵闹的声音渐渐远去。

江黎初捧着温牛奶小小抿了一口，心头松快几分。

她轻眨眼帘：“舅母，外婆……”

“叫奶奶。”姜母温柔地打断她的话。

江黎初愣住。

姜母抬手将她鬓角垂落的发丝拨到耳后：“你是姜家的女儿，以后就叫奶奶。”

“这是妈的要求。”

江黎初眼眶酸胀：“这不合规……”

“是初初来了吗？”她话音刚出口，就被屋内传来的一道苍老嗓音打断。

姜母连忙应道：“妈，您躺着别动，我这就带初初进来。”

话落，她朝江黎初低声道：“初初，一定要叫奶奶。”

江黎初咬了咬唇角，低低应下，“好。”

姜母慈爱地摸了摸她头发：“好孩子。”

稍微替江黎初收拾一下，用粉底遮住通红的眼眶，姜母拉着她进入内室。

病床上，躺着一名银发老人。

此时，她正满眼泪光地看着江黎初，颤颤巍巍抬起手，“辞辞……”

伴随着她的动作，一旁的仪器立刻滴滴作响。

江黎初看到身上插着管子的姜奶奶，眼中的泪再度决堤。

她抬手按住酸痛不已的心口，大滴大滴泪珠滚落。

这就是血缘的感觉吗？

她看到姜奶奶，心疼得想哭。

姜奶奶看到她哭，顿时急了，“辞辞不要哭……”

看着她要起身，姜母连忙上前按住她，“妈，这不是辞辞，她是辞辞的女儿。”

江黎初抬手胡乱抹去面上的泪，疾步走到姜奶奶病床前，伸手握住她干枯瘦削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哑着嗓音喊了句，“奶奶……”

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姜奶奶眼眶顿时红了，“初初，你终于回来了。”

江黎初吸了吸鼻子：“嗯，奶奶，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姜奶奶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却依旧恋恋不舍地看着江黎初。

医生赶到时，她终于坚持不住陷入昏迷。

但她的手，依旧紧紧拉着江黎初。

江黎初慌乱地看向医生：“你们快救救我奶奶！”

医生迅速检查了一番，给姜奶奶打了一支药剂，“老夫人心绪波动太大，身子虚弱受不住才陷入了昏迷。”

“不过夫人和小姐放心，并无大碍，以后只要小姐多陪陪老夫人，老夫人心结解开，身子自然能恢复。”

姜母扶着摇摇欲坠的江黎初，让她坐在床侧：“初初你别急，以后有你陪伴，奶奶会好起来的。”

江黎初吸了吸鼻子：“舅母，我想守着奶奶。”

姜母点头：“好，你陪着奶奶，舅母去给你准备点吃的。”

医生将装有药丸的瓷瓶递给江黎初：“小姐，老夫人醒来后，先给她服了药，再吃东西。”

“这药丸，每日一粒，吃东西前服用。”

江黎初小心地将瓶子握在手中：“我会按时给奶奶服药的。”

医生和姜母退出后，病房内就只剩滴滴的仪器声。

江黎初看着姜奶奶苍白起皮的唇瓣，小心地将药瓶放好，拿起棉签，沾着温水，轻轻润湿着姜奶奶的唇瓣。

“妈妈一直跟我说，她做梦梦到过她的妈妈。”

“她的妈妈，是一位极为慈祥的的老人，可是她看不清她的脸。”

“妈妈说，一定是她做了惹妈妈伤心的事，所以妈妈才不愿给她看清。”

“妈妈告诉我，她只记得她的妈妈最爱吃银耳梨子羹。”

“奶奶，如果妈妈入我的梦，我会告诉她，她的妈妈从未责怪过她，一直在寻找她。”

“她的妈妈啊，是极好极慈祥的。”

江黎出哽咽着，站起身，额头轻轻碰了碰姜奶奶的额头，“奶奶，您好好睡一觉。”

“等您醒后，初初给您做银耳莲子羹。”

在她与姜奶奶说话期间，病房外面的门再度被人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