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黎初眼底的崩溃,因着裴修泽淡淡的两个字,缓缓消失。
她觉得包裹自己的水泡,被这两个字戳破。
她如同缺水的鱼,大大喘了口气,哽咽着朝裴修泽哑声道:“多谢裴少。”
她这一声道谢,极为真诚。
裴修泽心好似针扎一般疼。
他安慰自己毕竟真心疼爱她七年。
而她也是他的……
最主要的是江舒辞教导自己那些年间,确实是真心疼爱自己。
自己现在有些反常的行为,就当是偿还江舒辞那些年的养育之恩。
之后,他会向江黎初继续讨还江舒辞欠他和妈妈的债。
裴修泽掏出一支烟点燃,朝江黎初吐出一口烟圈。
看着少女被呛得咳嗽,眼眸氲氲着水雾,他淡淡道:“江黎初,以后我不会再帮你。”
江黎初看着他冷漠的神情,心微微一紧,垂眸低低道:“妈妈知道你这样做,会很高兴。”
裴修泽目光猛地一颤,脸色骤然冷了下去。
他骤然将手中燃着的烟头朝江黎初眼睛怼来。
江黎初瞳孔骤然紧缩。
她下意识闭上眼,脸色煞白。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未传来。
反而耳边传来滋滋声。
好似木头被灼。
裴修泽眼神狠戾地将烟头按在木门上,神情冰冷地盯着江黎初煞白的脸,冷声道:“江黎初,江舒辞高不高兴,与我没有半分钱的关系。”
江黎初不知他为何突然变脸。
她长睫颤动着,缓缓睁开眼。
入目,便是裴修泽厌恶阴冷的眼神。
他冷冷警告她:“拿了东西就立刻滚!”
江黎初咬了咬下唇,推开木门进入屋内。
她急急看向窗台处。
下一瞬,整个人好似被重锤锤了一下,脑中一片空白。
屋子和宁蓉发给她的图片对上了。
就连摆设都一模一样。
唯独少了窗台旁桌子上的骨灰盒。
妈妈的骨灰盒……
不见了。
她踉跄着小跑到破旧的案桌前,喉头好似被异物哽着,胀得生疼,却吐不出一个字。
心脏被一只大手狠狠揪住。
她恍若失声般不断喊着:“妈妈……妈妈……”
裴修泽转身时,眼角余光恰好看到江黎初跌跪在破旧案桌上,双手慌乱地抓着。
而桌子上装着野狗骨灰的盒子,不见了。
想起那还在修复的行车记录仪,他踩着烟蒂,进入屋内,一把拉起江黎初。
江黎初被拽起,喉间一直堵着的东西瞬间消散。
她感觉到一股热流涌入喉间,满口血腥味。
咽下这热流,总算能说话了,只是嗓音哑得好似锈铁摩擦地面。
她恍若落水的人,紧紧抓着裴修泽的衬衣袖子,艰难挤出几个字,“妈妈的骨灰呢?”
裴修泽神情很冷,语气看似狠戾,却带着一丝丝不自知的担忧:
“你这幅鬼样子,就算找到了骨灰,你带得走?”
“骨灰既然没在,肯定是被宁蓉换地方了。”
“你能找到这里,难道就找不到下个地方?把自己搞成这样要死要活的鬼样子给谁看?”
江黎初空洞麻木的眸子,渐渐聚起一丝神采,“妈妈的骨灰是被宁蓉拿走,不是被黑猫吃了?”
裴修泽定定看着江黎初,眉头缓缓蹙起。
他听说人受的刺激太大,就会忘掉一些事。
江黎初这段时间,一直没来过山洞。
难道是受的刺激太大,忘记了宁蓉发给她的视频以及山洞的车?
想到自己刚才竟然把黑猫抓了关起来,他便有些烦躁,“骨灰就是灰,猫虽然是畜生,但还不至于饥不择食。”
他松开江黎初,冷声道:“一会秦舟会过来,徐阿婆的桑叶粑粑炸好了,你拿了就赶快走。”
顿了顿,他补充道:“徐阿婆做的桑叶粑粑,味道和江舒辞一样。”
江黎初脑中昏沉一片,太阳穴针刺着一般疼。
她看了眼空无一物的案桌,哀求道:“裴少,我求求你,把妈妈的骨灰还给我,好吗?”
裴修泽神情很冷:“你乖乖听宁蓉的话,骨灰迟早会给你。”
江黎初看着他冷漠无情的样子,眼中充满哀色,“妈妈将你带回家,把你当成亲儿子……”
“闭嘴!”裴修泽猛地抬手,一把掐住江黎初纤细的脖颈。
他好似一头被激怒的野兽,猩红着眼盯着她,“如果不是江舒辞,我……”
他倏然止住话音,一把甩开江黎初,“滚啊!”
“咳咳……”江黎初捂着脖颈咳嗽许久。
等那口气缓过来,她心底的悲痛哀凄也消散一些。
她二话没说,抬起右脚,狠狠踹向裴修泽小腹。
裴修泽脸色霎时惨白。
端着桑叶粑粑上来的徐阿婆,愣住了。
她刚刚又看花眼了?
阮阮那女娃子,踹了小泽一脚?
裴修泽深吸一口气,朝徐阿婆道:“阿婆,阮阮和我闹着玩。”
他骗徐阿婆,江黎初改了名字。
现在叫秦阮。
徐阿婆一直把秦阮当成江黎初。
桑叶粑粑,是江舒辞在世时,经常给江黎初做的小零食。
徐阿婆笑眯眯端着桑叶粑粑慢慢走过来:“你们兄妹啊,从……”小就爱闹着玩。
“阿婆。”裴修泽打断她的话,从她手中端过桑叶粑粑递给江黎初,“你想她不得入土,就继续闹。”
熟悉的香味窜入鼻孔,江黎初临近崩溃的神情蓦地一凝。
她垂眸,难以置信地盯着盘中炸得酥脆的桑叶粑粑。
这是……
记忆中妈妈做出的味道!
裴修泽拽着江黎初的手:“阿婆,我送阮阮下去,你先去忙。”
话落,他动作强硬地拉着江黎初往外走。
“秦舟要来了,你不想害徐阿婆失去工作,就拿着桑叶粑粑赶快走。”
把人拖到门口,看着江黎初依旧神情呆滞,好似失了生命的洋娃娃,精美却枯寂,裴修泽神色冷厉:
“江黎初,你已经害得你妈妈失去生命,你还要害徐阿婆失去这唯一的避风港,如同你妈妈一般惨死吗?”
江黎初抱着桑叶粑粑,扑鼻的香味勾起了她童年的回忆。
她垂眸盯着手中盘子里炸得金黄焦香的桑叶粑粑,心头满是悲愤,“我没有!”
“没有就赶快滚!”裴修泽看着她要死不活的死寂模样,心头莫名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