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星期的让青山救援队的队员们兴奋至极的“上了央视”这件事发生后，似乎没有发生太多事情。

　　办公室墙上的锦旗被穿堂风吹得轻轻摇晃，旗面“青山速度”四个金字蹭到了窗边绿萝的叶片。饮水机加热时发出的嗡鸣声里，打印机正吞吐着新队员的考核成绩单，油墨未干的纸张在阳光里泛着青蓝。

　　网络上之前司家一直屡禁屡不止的，有关于司白云突然恢复手术能力的传言逐渐消失，即使没有司老头的指示，那些在网络上不知是被机器人还是谁发出来的各种不切实际的猜想逐渐消弭。

　　总是躲在暗处跟踪司白云的人也突然一夜之间消失不见了。

一切都很平静，就像风平浪静的天气，既不会有雨点，也不会突然刮风。

　　司白云对此并不意外，或者说她早预料到了。

　　既然在游戏里暗示了“奇迹”的出处是怀青山而不是她，那么之前那些虎视眈眈的人自然会调转矛头。

　　她留在医务室的听诊器挂在门后，金属听头在晨光中闪闪发光。前两天清晨保洁阿姨做清洁时，看到那皮质软管上有道月牙形指甲印的听诊器被换成了新的，医务室里空了一个月的位置也终于有人了。

　　对此，高幼仪是最开心的。

　　想要成为的人与想要投身的事业处在同一条轨道上

　　各个队员还是在北城里救援各种大小事，比如谁家孩子爬树下不来了来个身手矫健的人给提溜下来——那棵歪脖子槐树的枝桠上至今挂着半截训练绳，在风里晃得像条褪色的绶带；再比如谁家煲着汤忘关火就出门了结果窗户突然冒烟，赶紧带前钓鱼佬现青山队员爬上窗户用打窝的手法打漂水灭火。焦黑的防盗窗栅栏上还粘着片香菜叶，在雨后阳光下蔫头耷脑地打着卷。

　　最能显示小道消息的网络上一片寂静，北城里也没什么大事。

　　不过倒是城郊高速口的监控摄像头拍到过司家黑色轿车深夜疾驰而过，车尾灯在沥青路面拖出两道血痕似的红光，似乎表现了车内人的情绪。

　　来申请青山救援队队员资格的人越来越多了。

　　接待处的签到表已经换到第三本，最新那本封皮上还沾着不知谁的咖啡渍，褐色污迹恰好盖住了“救援”二字。储物柜里塞满了各地寄来的特产，云南火腿的油纸渗出暗红，和宁夏枸杞的艳红在铁皮柜里争奇斗艳。

　　游戏《救援先锋》的热度平稳上升着，刘成响之前的电脑室里的工作由新队友接手，他开始致力于游戏的设计和开发，喊来他大学时期的那帮同学们一起入伙。

　　机箱散热口飘出的热浪里，外卖盒堆成的金字塔正在倾倒边缘摇晃，某张披萨盒上画着潦草的关卡设计图，芝士凝固在“荒野救援”的标注旁边。

　　此时，队长办公室内。

　　【救援技能已教授：50000人】

　　系统能量不知不觉满格，怀青山就这样迎来了系统的第四次升级。

　　【系统升级完成】

　　【您已获得技能 大家好我是贝尔格里尔斯】

　　怀青山站在贴着大号城市地图的墙面前，看似是在做什么很厉害的战略，但其实是在看着眼前的系统提示。

　　地图边角用磁铁压着半包受潮的跳跳糖，某次庆功宴后黏在那里的糖粒已经和北城郊区的地形融为一体。

　　这次的技能和之前的【救授】不同，看着那熟悉的一行字，怀青山心里就差不多知道这是什么什么技能了。

　　窗外突然掠过成群迁徙的候鸟，翅膀拍打声与走廊里奔跑的脚步声重叠，惊醒了趴在文件堆上打盹的狸花猫。

　　门板贴着去年的消防演练通知，边角卷起处露出底下泛黄的《心肺复苏指南》，用红笔圈着的“按压深度5cm”正对着猫眼。

　　正要看下一个系统提示时，身后传来敲门声。

　　怀青山一开门，发现是他的副队长王泽。王泽作训服领口别着枚生锈的哨子，那是他退役时班长送的的纪念品，铜绿已经渗进尼龙绳的纤维里，却还是一直被他珍藏。

　　门口，王泽抱着一摞申请表。

　　最上面那张贴着蓝底证件照，一位少年额角还粘着创可贴，申请表背面透出钢笔洇染的墨迹，写着“我也想成为光”。

　　而像这样的孩子还有好多。

　　“队长，今天又有这么多人来申请。”

　　王泽一脸无奈的将申请表递给怀青山：“我们已经有的人已经足够了，但是他们又很想进救援队，唉。”说话时他无意识摩 挲着虎口的茧子，那是在部队时磨出的勋章，现在在为救援工作做贡献，此刻正蹭着纸页发出沙沙的轻响。

　　似乎是觉得有些对不起这些认真填写申请表并且抱着被录取的愿望而为此努力的人，王泽那比之前长了点的猕猴桃发型的头，现在是寸头，低着头很愧疚的样子。发茬间隐约可见之前火场救援时烫伤的新月形疤痕，在阳光里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

　　“队长，你说我们要咋处理这些呢？”

　　怀青山看着桌上那些堆了几天并且越堆越高的申请表也很头疼，某个信封角露出干枯的四叶草标本，压在“特长”栏填写的“能在暴雨中辨别方向”上方。

　　正在他想着要如何处理这些满怀着憧憬的申请表时，旁边还没走的王泽的手机突然响铃了。手机壳是夜光材质的急救包图案，在窗帘缝隙透进的光线里幽幽发亮。

　　王泽接了电话后本来是想退出去的，但听了几句对面的人说的话后，脚步一顿又转了回来。作战靴在地面搓出半道弧线，像是篮球运动员的急停转身，扬起细小尘埃在光束中起舞。

　　“嗯，对对，是青山救援队......”

　　“啊这样啊，我们不是这种......”

　　“那之后我和我们救援队队长说明一下，但不保证......”王泽的拇指无意识地抠着战术腰带扣，金属搭扣上布满划痕，最深那道来自某次车祸破拆。

　　给王泽打来的电话并不漫长，可以说是很简短，虽然听不太清楚，但是听王泽的语气应该是一则工作电话。挂断时手机屏保闪过全家福照片，他妹妹正戴着稍大的救援头盔比耶，背景是队庆日的充气拱门。

　　果不其然，王泽挂掉电话后转过来，询问怀青山：

　　“队长，我们这大学的卓教授想问我们做不做护卫工作，是科研考察的，在隔壁南市郊外的山野。”说话时他后颈渗出汗珠，顺着脊椎滑进作训服里，布料上“青山”的刺绣logo洇出深色水痕。

　　在王泽打电话的时候怀青山看完了刚才没来得及查看的系统讯息。阳光恰好移到他站的位置，将他的影子投射在申请表堆成的小山上，宛如守护神笼罩着那些炽热的梦想。

　　看着一脸严肃实则神游天外的怀队长，王泽心想果然是很为难吧，毕竟在城市里虽然也时不时有意外事故发生，但城市里有健全的设施和路面基础，不论是救治伤员还是搬运东西都比野外要简单许多。训练场传来的警笛声突然变调，某个菜鸟误触了警报器开关，慌乱的脚步声踩着二拍子节奏由近及远。

　　而且在南市郊外山野的工作与在北城展开救援还不同的一点就是，青山救援队的众人对外省的路都不了解，更不用说是野外郊区的山上了，说不定一进山上就因为摔倒而掉进洞里或者断了条腿而被困在山上，然后因为脱水和感染而命丧黄泉。器械柜里的登山绳突然滑落，金属扣砸在地面发出闷响，像是山神投来的警告硬币。

　　“太危险了吧，果然我还是——”

　　王泽正拿起电话要去联系刚刚那人然后拒绝掉时，指尖悬在重拨键上方三毫米处颤抖，像是探测地雷的工兵。

　　“让教授把时间发过来吧，”王泽听到怀队长坚定的说，毫无逞强或自大，眼神里迸发出对自己实力的自信，”我带一队人随行他们的科考队。”说话时怀青山的手正按在窗台上，昨夜雨水在玻璃留下的蜿蜒水迹，此刻正在他掌心下蒸发成迷你的云雾

　　王泽震惊的将资料给怀青山发去后，走在门外的走廊时，感应灯随着他的脚步次第亮起，在磨砂地面上投出连绵的光斑，像是为他铺就的星路，突然想明白了——

　　怀队长是想要开始将青山救援队向外发展了！

　　这个念头如闪电劈开乌云，惊得他撞翻了走廊的灭火器箱。红色钢瓶骨碌碌滚向楼梯口，安全栓在地面刮出断续的白线。

　　不仅建立了救援队，居然还想要省外也建立分布，想要让青山救援队所在之地，就再不会有因为事故而悲伤之人吗！_宣传栏玻璃映出他涨红的脸，身后墙面的“救援先锋”海报正在晨光中泛起金边。

　　多么思虑周全，多么为人民着想啊！

　　他摸到口袋里的队徽，突然觉得队徽的棱角无比鲜明，滚烫无比。

　　为了这么大的理想，怀队长又要付出多大的努力啊！训练场突然传来新人摔倒的惊呼，紧接着是老队员爽朗的笑声，惊飞了屋檐下筑巢的雨燕。

　　王泽想到这里，顿时被队长的用心良苦和热烈心肠感动的不要不要的，热泪刷的从眼眶里奔涌而出。

　　泪珠砸在地面溅起微型水花，和上周暴雨救援时屋檐滴落的水帘奇妙重合。

　　一个一米八二的大男子汉，就这样蹲在墙角哭的不能自理，眼泪稀里哗啦的糊在脸上，泪光中恍惚看见三年前那个被困在塌方矿井下的自己，蜷缩在黑暗里等待救援的时候。

　　路过的从暗无天日的工作室里出来去去霉味儿的刘成响，看到这么个大家伙在墙边泪流满面，一下子变得满头问号，只得扶着涕不成声的王泽回去了。刘成响的格子衬衫上还粘着方便面碎屑，衣摆的咖啡渍恰好拼成南市地形图的轮廓。

　　办公室内。

　　怀青山坐在办公椅上转圈，眼前的办公室场景在视野里旋转，却无比清晰的被眼睛捕捉到，而不是和一般人一样模糊成马赛克。墙上的荣誉证书在旋转中连成金色光环，像给他加冕的虚拟王冠。

　　这点转圈的程度已经不会让怀青山的平衡器官紊乱了，怀青山停下办公椅，椅背撞到文件柜发出闷响，震落了夹在门缝的银杏书签。

　　屏幕蓝光在他瞳孔里映出流动的数据流，宛如银河落进眼眸。

　　他在仔细阅读着刚刚已经查看过的系统的第二条消息：

　　【救援地图已扩张】

　　伴随着这么一行文字，一张比先前的救援地图要大上一倍还多的地图出现在怀青山眼前。眼前的非实体虚拟光屏上的等高线如海浪起伏，某个闪烁的红点正是传过来的资料里科考队预定扎营的位置。

　　【北城】

　　【南市】

　　两个城市，外加城市旁边的郊区山林全部囊括其中，地图上某条河流的走向竟与王泽刚才滚落的灭火器轨迹惊人相似，怀青山心念一动，更详细的地图细节出现，并且地图尺寸能放大再放大，就像一个放在脑中的卫星地图，却远比北X卫星系统和GXS要立体要高级更多元，甚至精确到了每一处的地坡度、植被类型之类的细节。当他凝视某片杉树林时，竟能闻到松针的清香混着腐殖土的气息。

　　看着眼前这高大上的地图，怀青山面露严肃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扬。_阳光穿过百叶窗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像是给他戴上了战术迷彩面罩。

　　他深深知道——

　　赚别省钱的时候到了！手指无意识敲击桌面，节奏恰好与财务室的点钞机同步。窗外掠过的运输车扬起灰尘，在玻璃上画出隐约的$符号。

　　现在在北城的市民因为各位青山救援队的鼎力相助和防患意识、急救常识的提升，青山救援队总部的发展停滞，而他的事业范围也已经饱和了，如今是时候在外省建立基地了！盆栽里的发财树突然抽出新芽，嫩绿叶片正指向南市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