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大队的小办公室里烟雾缭绕，烟灰缸堆满了烟头。

张泽天站在白板前，上面钉着西直村的地图，徐海力家的位置被红笔重重圈出，一条虚线延伸向村外的废弃砖窑。

旁边贴着几张从摸排记录里摘出的关键信息纸条，字迹潦草但重点清晰。

陈默、魏建国、胡峰等人围坐在不大的会议桌旁，一副准备听取汇报的姿势。

张泽天嗓子有些哑，手指点在地图上徐海力家的位置：“陈大，各位队长，摸排回来的信息，焦点集中在西直村的徐海力身上。”

“他老婆王彩凤，三十二岁左右，外省嫁过来的，一年多前，也就是前年快入冬的时候，说是跟人跑了，再没音信。法医那边给的无名尸骨特征，年龄、生育史、死亡时间，全对得上。”

魏建国皱着眉头抽烟，没吭声。胡峰抱着胳膊，目光锐利地盯着白板。

“还有这个，”张泽天指着另一张纸条，上面是民警的备注，“他家后院猪圈墙根底下，有一片土颜色明显比周围新，像是最近翻动过又踩实了。”

“虽然农家院里挖挖补补平常，但在这个节骨眼上，结合他老婆‘跑了’和他对砖窑的古怪态度，这片新土就不能等闲视之了。”

张泽天放下纸条，看向陈默：“综合起来看：人不见了，时间地点特征吻合，家里还有可疑痕迹。我们经过情报研判，我觉得可以先去把这个徐海力先带回我们警局，先控制起来，然后搜查一下他家后院那片新土区域。”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只有魏建国手指敲桌面的笃笃声。虽然张泽天的情报分析给出的理由很充分，但毕竟现在掌握的证据还不足以将徐海力定罪。

陈默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胡峰身上，先把徐海力控制起来再说，不管怎么说，徐海力现在都是情报中心分析后最有嫌疑的人。

“胡峰，”陈默声音不高，却带着决断，“你的一中队先把徐海力控制起来，手续回来补办，搜查证也同步申请，我们的重点就是他家后院那片土。”

注意安全，如果他真的是杀人凶手，那在抓捕过程中很可能遭到反抗。”

“明白。”胡峰只吐出两个字，人已经站了起来，带着一股冷风快步出了会议室。

西直村，徐海力家。

胡峰带人赶到时，徐海力正光着膀子在院里劈柴，汗珠顺着黝黑的脊背往下淌。

看到突然出现的警察，他握着斧头的手猛地一紧，眼神瞬间有些慌乱。

他下意识想后退。但几名刑警已经断了他的所有去路。

“徐海力！”胡峰声音不高，但却十分清晰。

“有事找你，跟我们走一趟。”说完，也不等他反应过来，两个身材魁梧的刑警动作利索的上前一把卸掉他手里的斧头，将徐海力控制住。

徐海力徒劳地挣扎了一下，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反问道：“干啥？我…我犯啥法了？”

胡峰没理他，眼神像刀子一样直接剜向后院猪圈旁边那块颜色发暗、土质明显松软的新土区域。

他下巴朝那边一扬：“挖！”

几名刑警就地取材，抄起院墙边靠着的铁锹，对着那片新土就下了手。

铁锹铲进泥土的声音沉闷刺耳。潮湿的土腥味弥漫开来。徐海力被死死按着，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那越挖越深的坑，身体筛糠似的抖起来，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滴。

铁锹头“咔”一声碰到了硬物。侦查员动作放轻，小心地拨开周围的泥土。

几块裹在破化肥袋碎片里的、颜色灰白的人类骨头露了出来。

法医戴着白手套上前，蹲在坑边初步查看。院子里死一般寂静，只有徐海力喉咙里发出的、像破风箱一样的粗 重喘息。

审讯室的灯光惨白，在院子里挖到的尸骨第一时间被紧急送往刘建业的刑事技术中队进行分析，发现和砖窑的尸骨属同源，这基本锁死了徐海力的嫌疑。

面对从自家猪圈边挖出的、属于王彩凤的部分尸骨，以及头骨上那道致命的钝器伤，徐海力最后那点强撑彻底垮了。

他瘫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断断续续地交代，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彩凤…是我打死的…前年…快上冻那会儿…”

“她…心气高…老嫌这穷…嫌我窝囊…总念叨着去城里…后来…后来村里传闲话，说她跟城里收山货的…不清不楚…”

“我…我攒了多少年…才凑够彩礼…娶她进门…她就这么糟践…”

“那天…又吵…吵急眼了…她骂我是废物…说早晚跟野男人跑…我…我脑袋嗡的一下…血往上涌…顺手抄起门后顶门的木杠子…就…就砸下去了…”

“人…没气儿了…我…我吓傻了…半夜…拖着她…弄到村西头那个老砖窑…扔最深的坑里了…想着…烂了也没人知道…”

“后来…过了一冬一夏…听人说…那破窑要拆…要平了盖啥…我…我慌了…怕挖出来…”

“又…又摸黑去…不敢全弄…就…就捡了些大块的骨头…包起来…埋…埋自家猪圈边上了…想着…埋自家地里…踏实…”

刑侦大队会议室，烟雾比之前更浓。结案报告摊在桌上。

陈默把烟头摁灭，看向张泽天那边：“这次你们情报中心干的不错，表现越来越好了，能从如此庞杂的消息里摘取出这么有用且关键的信息，且一击命中，应该给你们记头功。”

魏建国没说话，端起他那掉了漆的搪瓷茶杯，慢悠悠喝了一口。

他抬起眼皮，扫了一眼张泽天和他身后那几个熬得眼睛发红、但此刻腰板挺得笔直的年轻情报员，鼻腔里“嗯”了一声，算是认可。

陈默拿起笔，在报告“情报中心分析锁定关键嫌疑人及物证位置”那一栏下面，用力签下自己的名字。

他看着报告，又抬眼看了看情报中心那群年轻人。

这支磕磕绊绊起步的队伍，两场硬仗下来，算是真正在刑侦大队里站住了。

情报不再是个虚词，它开始咬住案子，撕开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