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西直村的案子我们已经整理好送检，这段时间多亏了大家伙儿努力，这样，若凡、胡峰、魏队还有泽天，咱们一会儿去附近找个地方儿，我请大家简单吃点儿，顺便庆祝一下。”

陈默将厚厚的卷宗往桌子上一放，这场仗光明分局刑侦大队办的不错。

压在情报中心头顶那片无形的质疑阴云，终于被这实打实的战果撕开了一道口子。

张泽天和他手下那几个眼睛熬得通红的年轻人，走路时腰杆都挺直了几分，那是一种被认可、被需要的底气。

傍晚时分，包间里热气腾腾。老式的圆桌上，厚重的白瓷大盘子挤得满满当当。

一锅酸菜白肉血肠汩汩冒着泡，酸香浓郁，这是副大队长魏建国最喜欢的菜。

酱骨架堆得小山似的，酱色油亮，肉香扑鼻。旁边还有几样时令小炒和一碟子拍黄瓜解腻。几瓶当地产的简装白酒和绿玻璃瓶的啤酒摆在桌角，透着一股子实在劲儿。

“都别绷着了，动筷子！”陈默招呼着，先给魏建国倒了一杯白的，“老魏，今天整点儿？”

魏建国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沟壑舒展了些，没推辞，端起小酒盅跟陈默轻轻一碰。

“案子落地，是该松泛松泛。”他滋溜一口抿掉小半杯，辛辣入喉，眼神扫过张泽天，带着点老刑侦特有的审视，“情报中心这回，算是把路子趟开了，不容易。”

张泽天赶紧端起酒杯站起来，脸上还带着点腼腆：“魏大、陈大、胡队、刘队，主要还是靠大家摸排支撑，我们就是在后面整理分析……”

“啰嗦。”胡峰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他。

他坐在那里像块沉默的石头，动作却极快，筷子闪电般夹起一块最大的酱骨架，一口咬下去，筋肉在齿间撕裂，油光沾在嘴角。

他端起倒满啤酒的玻璃杯，对着张泽天的方向只抬了一下下巴，喉结滚动，咕咚咕咚半杯啤酒就下去了。

意思到了，话却一个字没多说。

刘若凡笑着举杯：“泽天，这杯得喝。情报导侦，这次路子走对了。”

包间里气氛热络起来。大家聊着案子里的细节，说到尽兴时还有一起喝上一杯。

陈默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踏实不少。这支队伍，算是真正拧成了一股绳。

他端起杯，刚想再提一个——

“嘀铃铃——嘀铃铃——”

他放在桌边的手机，骤然爆发出刺耳的铃声。

所有的动作瞬间凝固。

筷子悬在半空，咀嚼停止，谈笑冻结。

几双眼睛齐刷刷钉在陈默脸上。刑警的嗅觉告诉他们，这铃声的分量，恐怕没那么简单。

陈默眉头一拧，放下筷子，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吴局”两个字跳动着。他抬手压了压，包间瞬间死寂，只剩砂锅锅汤底不甘寂寞的微弱咕嘟声。

他按下接听键。

“喂，吴局，我是陈默。”声音沉静。

电话那头传来吴局低沉而严肃的声音，语速极快，字字千钧：“陈默，刑侦大队的工作先暂时移交魏建国。你本人收拾装备，一小时内赶到单位报到，有车直送仙台！”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坠：“仙台？吴局，什么情况？”

“特大命案！”吴局的声音斩钉截铁，“十天前，仙台市南街派出所所长周建，被人杀害！他的六四式配枪及子弹被抢！同时，本地包工头许志豪及其车辆失踪，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三者高度关联！省厅当天就成立专案组，这起案子....最近可能不太平了。”

陈默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油腻的桌面上敲击，指节微微发白。所长被杀，枪被抢，人失踪……这案子确实挺大。

吴局的声音带着更深的寒意，继续砸过来：“专案组十天摸排，嫌疑人身份至今未锁定。然而，就在今天下午！”

他顿了一下，仿佛在压着怒火，“同省翠湖市城郊！一对刚取完钱的夫妇，在僻静路段被枪杀，现金被抢！翠湖市局技术部门紧急检验弹道——确认了打死人的子弹，就是从周建丢的那把六四式里打出来的！”

魏建国脸上的松弛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老刑侦特有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张泽天和刘若凡脸色煞白，这种省厅直接牵头的命案，来头不小。

“持枪流窜！随机杀人！”吴局的声音透着冰冷的紧迫感，“省厅决定，翠湖和仙台的案子立即并案！专案组升级，范围扩至全省！你被点名抽调，刻不容缓！明白吗？”

“明白！吴局！”陈默的声音斩钉截铁，“马上交接，立刻出发！”

电话挂断，急促的忙音在死寂的包间里回荡。

陈默放下手机，抬起头，所有人的目光都沉重地压在他身上。

“老魏，”陈默看向魏建国，语速快而清晰，“大队先交给你了，我得出趟门。”

魏建国点了点头，让陈默放心道：“放心！天塌不了，这边有我。”

他端起刚才那杯剩的白酒，一仰脖干了，动作干脆利落，仿佛在给自己提气，也像是压惊。

陈默的目光扫过胡峰、刘若凡、张泽天：“家里就交给你们了。出了一起特大连环杀人案，仙台一个所长被杀，枪被抢，连带一个包工头失踪。今天下午，翠湖，用这把抢来的枪，当街打死两个取钱的老百姓，应该是抢劫！

“省厅并案了，专案组点了我名。”

“我马上走。”陈默霍然起身，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动作带起一阵风，“这顿饭……记我账上。等风平浪静了，再补！”

没人说话，只有沉重的点头和无声的注视。

西山村案的硝烟尚未散尽，一场裹挟着枪声与死亡、波及全省的血腥风暴，已如黑云压城。

陈默的身影迅速融入门外走廊的阴影直扑向那危机四伏的漩涡中心——仙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