蛙人穿着厚重的潜水服,在一众目光的注视下,扑通几声跃入鱼塘之中,岸上,胡峰等人也对看护棚进行了搜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岸边的淤泥不断被搅动,浑浊的水面下气泡翻腾。
刘铁军不再说话了,他坐在塘边的一个箱子上,闷闷的抽着烟,仿佛像是在等着最终的审判。
突然,一名蛙人用力的在水下打出手势,岸上人员立刻拉动牵引绳,片刻后,一个沾满着厚厚淤泥和水草、约半米长的密闭金属箱子被拖上了岸!
几名警员立刻上前,将水草摘掉,箱子上还有一把厚重的锁头,掂量了一下还挺重。
陈默走到刘铁军面前,伸出了手:“钥匙,把钥匙交出来,刘铁军,箱子里是什么东西?”
刘铁军没说话,手直接伸向了兜里,随后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放在了陈默手里。
“去吧,你打开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了。”刘铁军叹了一口气,随后将烟头扔入塘中。
随着箱盖开启,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箱子里整整齐齐的码着一沓沓百元大钞!粗略估计至少有数十万!钞票之上,还压着几根黄澄澄、沉甸甸的金条!
于此同时,又有一名蛙人浮出水面,手里高高举起一个同样被防水油布紧紧包裹的长条状物体——从形状上判断,极有可能是一把长刀。
拆开油布包裹,里面赫然出现一把寒光闪闪的猎刀。
“刘铁军,这下你还有什么说的!跟我们走吧,回去接受调查!”吴天赐皱着眉头挥了挥手,随后直接坐上了警车,掏出电话不知道在给谁打电话。
陈默从胡峰那里要来手铐,随后走到刘铁军面前,刘铁林这时候急了,马上被几名警察按住,他一边挣扎,一边吼道:“哥!哥!你不是警察嘛!你让他们放了咱们吧!”
“你给我闭嘴!”刘铁军怒喝一声,随后对着陈默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冰冷的手铐咔嚓一声,牢牢锁住了刘铁军的手腕。
广华市中级人民法院庄严肃穆的刑事审判庭内,旁听席上座无虚席,除了李丹妮的亲属悲愤难抑,更多的是身着警服的公 安干警,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陈默坐在公诉人席位旁,作为关键证人,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被告席上。
刘铁军和刘铁林兄弟穿着囚服,戴着手铐脚镣。
刘铁林低着头,身体微微发抖。而刘铁军,这位曾经的刑侦骨干,此刻却挺直了腰背,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灵魂早已抽离。
那份刻意表演的悲情彻底消失,只剩下行尸走肉般的麻木和深不见底的疲惫。
庭审在庄重的程序中进行。公诉人声音洪亮,条理清晰地陈述着控诉意见,将冰冷的证据链一一铺陈在法庭。
从水库打捞出的金属箱内,经过清点后发现现金五十八万元整,以及100克的金条四根。
在猎刀上,市局技术科在刀柄缝隙还是提取到了微量人类血迹,经过DNA鉴定后,发现与死者李丹妮相吻合。
刘铁林最终承认鱼塘内的现金和金条均是其兄刘铁军交其藏匿,并指证李丹妮死的第二天刘铁军曾将来过鱼塘,并且让他立刻将猎刀处理掉。
在铁证如山的证据面前,刘家两兄弟的律师辩护有些苍白无力。
当法官问询刘铁军对公诉人指控的犯罪事实和罪名是否有异议时,整个法庭陷入了绝对的寂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刘铁军缓缓抬起头,目光没有焦距地在法庭里扫了一圈,最后竟越过法官和公诉人,落在了旁听席上李丹妮年迈父母那悲痛欲绝的脸上。他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用沙哑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
“我…认罪。”
这两个字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颓然低下头。法官要求他陈述作案动机和经过。
刘铁军沉默了很久,久到法官都准备提醒他时,他才再次开口,声音低沉而空洞,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钱…是桥北区那个姓张的老板给的。两年前,他儿子把人打成了重伤,眼看要判重刑。他找到我,求我帮忙疏通…说只要他儿子能轻判,多少钱都行…”
“我...我当时鬼迷心窍了,当警察虽然饿不死,但挣得也不多,我当时在证据链上做了点手脚,最后,他儿子判了缓刑。”
“那笔钱,我不敢存银行,一直藏着。直到…丹妮发现了。”
刘铁军的肩膀微微颤抖起来,“那天,我喝多了点,看着家里…觉得太寒酸,配不上我挣的钱…也配不上丹妮。我…没忍住,跟她炫耀,我说以后让她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过紧巴巴的日子…”
“可她…她听完,脸都白了。她问我这钱哪来的?我说你别管,反正够咱们花一辈子了。”
“她…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说我穿着警服干这种勾当,对不起头顶的国徽,对不起她…她说她要向纪委举报我,让我去坐牢!”
刘铁军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和恐惧:“我慌了!我求她别去举报!可她很坚决…她说她不能看着我堕 落,不能昧着良心…我们大吵了一架。她摔门进了卧室,说第二天就去举报…”
“那天晚上,我坐在客厅,看着墙上的钟…我知道,她说到做到。一旦举报,我完了,家也完了,一切都完了…我…我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让她去举报!绝对不能!”
刘铁军的呼吸变得急促,“一个计划…就在那个时候冒了出来。我是刑警,我知道怎么伪造现场,怎么制造不在场证明…怎么…杀人灭口。”
“我看到血迹分析报告出来,指向性太强…我慌了,想去鱼塘让铁林赶紧把刀沉得更深,把剩下的钱转移…没想到…”刘铁军惨然一笑,看向身边的弟弟,“…把你也彻底拖下了水。”
整个法庭鸦雀无声,旁听席上,李丹妮的母亲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恸哭。刘铁林也捂着脸,肩膀剧烈耸动。
公诉人适时出示了重启调查后取得的关于桥北区张老板儿子伤人案的补充证据,包括张老板的证词和当年被刘铁军刻意忽略的关键伤情鉴定报告碎片,进一步坐实了刘铁军受贿渎职的事实。
最终,法院当庭宣判:刘铁军犯故意杀人罪、受贿罪、毁灭伪造证据罪,数罪并罚,判处死刑,剥夺政 治权利终身。刘铁林犯窝藏赃物罪、包庇罪,判处有期徒刑七年。
法槌落下,沉重的回音在法庭内久久不散。
数日后,光明分局局长办公室。
陈默刚整理完“李丹妮被杀案”的最终卷宗,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开门一看,是城北分局副局长王清明,身后跟着面色复杂、甚至带着几分局促的李先成。
“陈默同志,”王清明进门,主动伸出手,语气诚恳而沉重,“我和李队长,是代表城北分局,来向你…向光明分局的同志们,正式道歉的。”
陈默有些意外,但还是平静地与王清明握了握手:“王局,李队,请坐。”
王清明坐下,叹了口气:“惭愧啊!我们被所谓的‘战友情’、‘受害者家属’的身份蒙蔽了双眼,失去了刑警应有的客观和警惕。”
“特别是铁军…他利用我们的信任和同情,玩弄手段,误导侦查,甚至…甚至差点让真凶逍遥法外!我们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
李先成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膝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他抬起头,看向陈默,眼神里充满了愧疚、懊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佩:“陈队…我…我向你道歉!之前我对你态度恶劣,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还差点阻挠了调查…我…我真是糊涂!”
“要不是你顶着巨大压力,坚持原则,明察秋毫,揪出了这个披着警服的恶魔,不仅丹妮死不瞑目,我们整个城北分局的脸都要丢尽了!”
他站起身,对着陈默郑重地鞠了一躬:“对不起!陈队!谢谢你!”
陈默连忙扶起他:“李队,言重了。案子能破,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也是证据链说话。办案过程中有分歧很正常,都是为了查明真相。”
“不,”李先成摇摇头,语气坚决,“你坚持的是对的!是我们错了!”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王局和我已经向市局做了深刻检讨。另外,关于刘铁军供述的那起桥北区张老板儿子伤人案…”
王清明接过话头,神情严肃:“我们已经报请市局批准,对该案启动重查程序!当年被刘铁军刻意掩盖的真相,被枉法的判决,必须彻底纠正!该抓的抓,该判的判,还受害人一个迟到的公道!”
“这也是我们城北分局弥补过错、重塑形象必须迈出的一步!陈默同志,请你相信,也请你监督!”
送走王清明和李先成,陈默站在窗边。
窗外,广华市灰蒙蒙的天空似乎透出了一丝光亮。
如今,真相大白,沉冤得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