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看着对面徐丽霞家那扇紧闭的单元门,感觉那门后不仅藏着秘密,更可能藏着郭友建的最终下落——甚至他的尸体。程序是铁律,但时间也可能是生命线。他不能坐等。
“泽天,是我。”陈默立刻拨通了广华市局张泽天的电话,声音压得很低,但语速极快,“立刻查郭友建名下所有银行账户!重点排查他失踪前一个月,特别是失踪前几天的流水!”
“看有没有大额转出,或者频繁小额转出!收款方信息务必查清!”
“明白,陈队!”张泽天在电话那头应道,他熟悉陈默的风格,这种直接命令意味着案情有了重大但受制的突破。
挂断给张泽天的电话,陈默没有丝毫停顿,再次拨通了彭欣力的号码。这一次,他调整了策略。
“彭队,”陈默的语气比之前冷静,也更务实,“刚才是我心急了。程序我懂。现在有个方向,需要您这边支持,不涉及搜查,不违反程序。”
“你说。”彭欣力的声音也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平稳。
“我们高度怀疑徐丽霞与郭友建的失踪有重大关联。一个关键点可能是钱。”
陈默思路清晰。“据我们了解,徐丽霞几年前开过一家服装店,后来倒闭了。请您帮忙查一下,她那个‘丽霞时尚服饰店’倒闭后,是否存在债务纠纷?数额大概多少?”
“另外,”陈默补充道,这是核心,“申请协查徐丽霞的个人银行账户流水。重点时间段是郭友建失踪前后一个月。查两点:第一,郭友建账户在失踪前是否有向徐丽霞账户的转账记录?金额大小都要。”
“第二,徐丽霞账户在郭友建失踪前后,是否有来源不明的大额入账?尤其是现金存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彭欣力翻动纸张的声音。“查债务和账户流水……这个可以。程序上没问题,我这就安排人去工商和银行系统调档。有消息立刻通知你。”
彭欣力这次答应得很干脆。这种基于线索的常规金融调查,正是跨区域协作的应有之义。
“谢了彭队!”陈默松了口气,至少这条线没断。
接下来的等待格外煎熬。陈默和魏建国依旧守在出租屋的窗口,望远镜片刻不离手,死死盯着春晖园小区3栋2单元的入口。
徐丽霞家的窗户始终紧闭,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透不出一丝光亮,也窥不见任何动静。时间在枯燥的监视中缓慢爬行,每一分每一秒都牵动着紧绷的神经。
傍晚时分,彭欣力的电话终于打了过来。
“陈默,徐丽霞服装店的情况查到了。”彭欣力的声音带着一丝确认后的凝重,“工商注销登记显示,2001年底因‘经营不善’倒闭。”
“我们联系到了当时负责注销登记的经办人和几个主要供货商。情况基本吻合,店铺后期亏损严重,资不抵债。初步核实,徐丽霞个人因此背上了大约三十多万的债务。几个小供货商的尾款到现在都没结清。”
三十多万!在2002年,这绝对是一笔能压垮普通人的巨债。
“银行账户流水呢?”陈默的心跳加速。
“也查了。”彭欣力继续道,“你提到的那笔‘丽霞时尚’注册资金,大概一百万左右,是1999年从鹏泰集团的一个关联公司账户划到她个人账户的。”
“这钱后来都投入了服装店,流水显示用于支付租金、货款、装修等,确实都花在开店上了。”
陈默对此并不意外,这印证了之前的情报。
“重点来了,”彭欣力的语气加重,“徐丽霞的个人常用账户,在郭友建失踪前后这段时间,没有任何大额异常入账,更没有现金存入。账面上显示她经济状况很紧张,余额很少,有零星的小额支出,应该是维持基本生活。”
这条线似乎断了?陈默眉头紧锁。
“但是,”彭欣力话锋一转,“我们往前追溯了她的流水。发现从2001年下半年,也就是她服装店开始出现严重亏损、债务缠身的时候开始,一直到郭友建失踪前大概两个月,她的账户陆陆续续收到过几笔小额汇款。”
“金额每次在两千到五千元不等,总共有七八笔,加起来大概三万出头。”
“汇款人是谁?”陈默立刻追问,一个名字几乎要脱口而出。
“收款账户名是徐丽霞,汇款人账户名——”彭欣力停顿了一下,清晰地吐出三个字,“郭友建。”
果然是他!
就在这时,陈默腰间的另一部手机响了。是张泽天从广华打来的。
“陈队!查到了!”张泽天的声音透着发现关键线索的兴奋,“郭友建建行和工行的账户流水都调出来了!失踪前三个月,他没有任何大额转出记录。”
“但是,从去年,也就是2001年9月开始,一直到今年失踪前大概一个半月,他名下账户分多次向同一个账户进行了小额转账!”
“收款人是谁?”陈默的声音异常冷静,他已经预感到答案。
“收款账户名:徐丽霞!开户行在翠湖市!金额、时间点和翠湖那边查到的徐丽霞收款记录完全吻合!每次两千到五千,总金额三万多!”张泽天语速飞快地汇报。
两条线,在翠湖和广华两地警方的协同下,精准地交汇了。
陈默放下电话,看向魏建国。两人眼神交汇,无需多言,都看到了对方眼中了然的神情。
郭友建,这个在旁人眼中孤僻、吝啬、守着古玩店过日子的中年男人,在徐丽霞生意失败、陷入巨额债务泥潭之时,一直持续地、小额地向她提供着经济支援。
虽然每次金额不大,但时间跨度长达近半年,累积起来也有三万多块。
这绝非普通朋友或旧日情分能做到的。这持续的经济纽带,清晰地指向两人之间保持着一种隐秘而持续的、超越普通朋友的联系。
郭友建对徐丽霞,显然并未如他母亲所言那般“早没联系了”,也并非徐丽霞面对警察时急于撇清的“毫无关系”。
这条金钱的纽带,无声地揭露了谎言,也无声地将徐丽霞更深地拖入了郭友建失踪谜团的漩涡中心。
一个欠着三十多万巨债、接受着郭友建“输血”的女人,面对即将因拆迁获得十几二十万补偿款的郭友建……
动机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而那个叫黄永亮的通缉犯的身影,也在这片阴影中,显得更加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