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的电话铃声尖锐地刺破了凝重的空气。马伟杰一把抓起听筒:“喂?……嗯,我是。……什么?确定吗?……好,知道了。”
他放下电话,脸色难看地转向陈默:“陈队,三纺厂那边有结果了。厂办和主管领导都核实了,厂里近期根本没有任何派员去南方考察新型纺织设备的计划!”
“别说主任级别,普通技术员都没有!张建东跟家人说的那个‘投资项目’,纯属子虚乌有!”
陈默的眼神骤然锐利。
张建东对家人撒了一个精心准备的谎。
这个谎言,很可能就是他走向死亡的起点。
“口腔医院那边呢?”陈默追问。
“刚也来消息了。”马伟杰语速加快,“翠湖市口腔医院找到了张建东十年前的病历档案和口腔X光片!位置、数量、修复体类型,完全吻合死者口腔内发现的那四颗金属烤瓷牙冠!身份确认了,就是张建东!”
死者身份彻底锁定,但笼罩在张建东身上的迷雾却更加浓重。
一个老实巴交、在资料室干了一辈子的老主任,为什么要编造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出差理由离家?
“他需要这个时间窗口,去做一件不能让家人知道的事。”
陈默沉声道,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查他!彻底查清楚!社会关系、经济状况、近期接触人员、尤其是七月中旬那段时间的行踪轨迹!重点排查……”
话音未落,马伟杰腰间的手机再次急促地响起。他迅速接通,听了几句,脸色瞬间剧变。
“什么?……投案?……张建东?……好!我们马上到!”他挂断电话,眼中是难以置信的惊愕,看向陈默:“陈队!市局刑侦支队彭欣力队长的电话!
“有个女孩,半小时前直接跑到市局投案自首!她说……张建东是被杀死的!她自称……是张建东的秘密情人!”
这个突如其来的转折让会议室瞬间死寂。
陈默只停顿了一秒,立刻下令:“走!去市局!”
翠湖市公 安局刑侦支队询问室外,支队长彭欣力迎了上来,语速很快:“老马,陈队!人就在里面,情绪不太稳定。她叫刘小慧,二十一岁,本市人,无业。刚进来就崩溃大哭,说受不了了,要自首。”
“她主动交代和张建东保持了一年多的秘密情人关系,并且声称张建东是被她前男友李丹超杀害的。案子是你们在办,人交给你们审,我们配合。”
“明白,彭支,辛苦了。”陈默点头,和马伟杰迅速走进旁边的观察室,透过单向玻璃看了一眼询问室内。
一个年轻女孩蜷缩在椅子上,长发凌乱,脸色惨白,肩膀还在不住地发抖,眼神涣散。
陈默和马伟杰交换了一个眼神,推门走进了询问室。负责记录的年轻民警立刻打开了老式录音机,磁带开始缓缓转动。
“刘小慧?”马伟杰拉开椅子坐下,声音尽量放平缓,“我们是负责张建东案子的刑警,这位是陈队。你说要自首,关于张建东的死?”
听到张建东的名字,刘小慧猛地一颤,眼泪再次汹涌而出,她双手捂住脸,声音从指缝里呜咽着挤出来:“是我……是我害了他……我对不起他……”
“冷静点,把事情说清楚。”
陈默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从头说,你和张建东什么关系?”
刘小慧抽泣着,断断续续地开始讲述:“我……我一年前在‘蓝月亮’歌厅做服务员……张主任……张建东是常客,有时候陪厂里领导来应酬……他对我……对我挺好,挺照顾……后来……后来就在一起了……”
“他知道你有男朋友吗?”马伟杰追问。
“知道……知道一点……但他说不在乎……”
刘小慧的声音低了下去:“李丹超……就是我前男友,他……他脾气特别暴,游手好闲,还爱赌……我早想跟他分了,但他死缠着不放……”
“张主任……张建东知道后,心疼我,就……就帮我在外面租了个小房子,让我搬出来住……我们的事,一直瞒着所有人……”
“张建东13号早上离家,说是去南方考察,实际去了哪里?”陈默直接切入核心。
刘小慧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他……他是来找我的!他跟我说……说这一周……就陪我……我们约好了……那七天……就我们俩……在他帮我租的房子里……”
“地址!”马伟杰立刻追问。
“在……在建设路棉纺厂老家属院……三栋二单元301……租的房子……用的是我的名字……”刘小慧报出了一个地址。
“然后呢?”陈默紧盯着她。
“就……就是13号那天晚上!”刘小慧突然激动起来,抬起头,脸上满是恐惧和悔恨,“那天……那天晚上大概……八九点钟吧……李丹超!李丹超那个疯子!他不知道怎么……怎么找到那里的!他……他直接砸门冲了进来!”
“他看到了?”马伟杰问。
“看到了……都看到了……”刘小慧泣不成声,“张建东……张建东当时也在……李丹超像疯了一样,抄起桌上的烟灰缸就砸张建东……骂得特别难听……说张建东搞他女人……要弄死他……”
“张建东……张建东想解释,想跑……但李丹超力气太大了……把他按在地上打……”
“后来呢?”陈默的声音依旧冷静,但眼神锐利如刀。
“后来……后来张建东被打得……满脸是血……不动了……”刘小慧眼神空洞,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恐怖的夜晚,“我吓傻了……只知道哭……李丹超也……也好像有点怕了……他……他探了探张建东的鼻子……”
“然后……然后他突然就拖起张建东……说他来处理……让我在家等着……不许报警……不然连我一起弄死……”
“他拖走张建东时,张建东是死是活?”陈默追问细节。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刘小慧拼命摇头,眼泪飞溅,“他不动了……流了好多血……李丹超拖他走的时候……他……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之后李丹超回来过吗?说了什么?张建东的东西呢?”马伟杰追问。
“没……没回来……”刘小慧声音发颤,“他第二天……第二天早上给我打了个电话……是用公用电话打的……声音很凶……他说……说都处理干净了……让我把嘴闭紧……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要是敢说出去……就杀我全家……他还让我……把张建东留在屋里的包……还有手机……都处理掉……我……我太害怕了……就把包和手机……扔……扔进护城河了……”
“李丹超现在人在哪里?”陈默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刘小慧绝望地摇头,“他打完那个电话……就再没联系过我……也没回过他原来住的地方……像……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我这十几天……每天都在做噩梦……”
“看到新闻说发现尸体……我就知道……肯定是张建东……我受不了了……再不说出来……我要疯了……”
她说完,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瘫软在椅子上,只剩下压抑不住的哭泣。
询问室里只剩下录音机磁带转动的沙沙声和刘小慧的抽泣。陈默和马伟杰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与急迫。
“立刻行动!”陈默霍然起身,语速快而清晰:
“一、马上派人控制刘小慧租住的建设路棉纺厂老家属院三栋二单元301室!封锁现场,仔细勘查,寻找血迹、打斗痕迹等物证!”
“二、组织人手,沿护城河刘小慧描述的抛包、手机河段,进行打捞!重点寻找张建东的随身物品!”
“三、全面布控,缉拿李丹超!调取他的户籍信息、照片、社会关系!查他所有可能的落脚点!火车站、汽车站、长途客运站,立刻设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