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成军的妻子不敢直视老人的脸，目光游移在地面上。

曹成军的儿子则神情恍惚，嘴唇不断颤抖着。

“你不配叫他爸。”楚健盯着他，冷冷地说道。

曹成军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缩回了手，眼中闪过一丝羞愧和恐惧，涨红着脸并没有回怼什么。

“老爷子生前最疼爱的就是林芝茹，而你们却…”

柱子没有说下去，头撇过一侧默不作声。

我知道，他也看不下去。

认完遗体，我们将曹老爷子送 入松鹤厅，那里已经布置好了追悼会现场。

清晨的殡仪馆寂静得可怕，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显得有些空旷。

曹家人被安排在一旁的休息室等候，但没有人能真正休息，他们一个个像是坐在针毡上，不断地朝四周张望着。

松鹤厅的灯光柔和了许多，挽联和白色的菊 花将整个大厅装点得庄严肃穆。

陆续有宾客前来吊唁，大部分是曹老爷子生前的同事和朋友。

前来吊唁的人很多，大多是老爷子生前的同事和朋友，他们一个个面带悲色，走到灵前上香致哀。

虽然曹家人不咋样，但不难看出，曹老爷子的德望还是很有高的，这场面可不小。

他们在灵前鞠躬，献上白花，对着遗像表达最后的敬意。

曹成军和他的家人站在灵柩旁，勉强挤出悲伤的表情，表情僵硬地回谢着来宾的安慰。

追悼会的主持人是一位老干部，他站在那酝酿了很久，才开始念悼词，讲述曹老爷子从政一生的清廉与高尚，对JN市做的贡献。

“曹老先生一生清廉，两袖清风……”

“从政五十余年，心系百姓，为人民谋福祉……”

“直至晚年仍心怀大爱，捐资助学……”

“曹老在位期间廉洁奉公，一生清正，为JN市的发展做出了突出贡献…”

坐在前排的曹家人听着这些词句，一个个如坐针毡，表情越发不自然。

曹成军不停地擦拭额头的汗水，眼神飘忽。

曹成军的妻子则紧紧抓着手帕，指节发白。

他儿子曹成华的腿不受控制地抖动着，眼神有些黯然。

突然，我只感觉四周安静了下来。

大厅里所有人好像被定格了一般，连空气都凝固不动。

一片死寂。

是近乎压抑的那般死寂……

我愕然环顾四周，猛地瞳孔一缩。

只见棺材中的曹老爷子缓缓坐起，那双本应紧闭的眼睛突然睁开，呈现出一种灰白色，没有一丝生气，却直勾勾地盯着站在灵前的曹家人。

老人的表情没有愤怒，只有一股透进骨子里的悲凉。

他扭头，死死盯着前排的曹家人，眼神有些漠然。

我的心跳停了一拍，不由得汗毛倒竖，可却无法移开视线半分。

曹老爷子的手指开始动作，似是想要暗示我什么。

我深吸了口气，下意识地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默念道。

“老爷子，请您安息，您的冤屈已经昭告天下，凶手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灵柩中的老人缓缓转头，灰白的眼睛直视着我。

出乎意料的是，他的表情变得平和，眼中的漠然逐渐消散，半晌露出一抹和煦的笑意。

在我近乎震惊的注视下，他朝我微微点了点头。

他的嘴唇没有动，但我却依稀读懂了他的心声。

“我的女儿…我那可怜的女儿…”

我能感觉到没有任何恶意，也回以点头示意。

“老爷子，您女儿的事，交给我们处理就好。”

下一秒，周身一阵恍然，一切恢复如初。

悼词依旧在继续，人们的抽泣声、脚步声重新传入耳中。

我再看去，老人的遗体平静地躺着，并无异样。

我有些一怔，难不成刚刚那一幕只有我自己能看到不成？

但我知道那不是幻觉，因为我看到一滴清泪从老人静止的眼角滑落。

追悼会持续了整个上午，等送走最后一位来宾，天已经大亮。

按照殡仪馆的规矩和吴叔的面子，曹老爷子被安排在当天的头炉火化。

“火化前，还有什么要对父亲说的吗？”吴叔问曹家人。

他们摇摇头，谁也没上前一步。

吴叔没吭声，叹了口气。

只见他从包中取出纸钱和元宝，塞入棺内，同时念念有词。

“开眼光，眼观六路看八方。

开耳光，耳听一切听八方。

开鼻光，一声坎坷闻味儿香。

开嘴光，来世不受罪吃嘛都香。

开手光，左手金右手银托金戴银奔西方。

开脚光，脚踩莲花去西天脚踩莲花上天堂…”

“阳间无牵挂，阴间好相见，亲人在前引路，故人在后送行。”

“去者善终，留者善行，老爷子，愿来世有所依。”

吴叔的声音越来越低沉，竟缓缓叹了口气:“送往生，归净土，魂归西天，不受轮回之苦…”

话音刚落，我隐隐看到曹老爷子的遗体周围闪过一道金光，老人的面容似乎更加安详了。

曹家人站在火化炉前，神情复杂，各怀鬼胎。

就在工作人员准备推动灵柩进入焚尸炉的那一刻，一阵凄然而苍老的声音突然从炉内响起。

“曹家小辈…”

声音有些幽然，却清晰可辨。

我们皆是一惊，连忙盯着那炉口。

吴叔猛地上前一步，把我们护在身后。

“冤有头，债有主，我心有不甘…”

那声音断断续续着，似近似远，听得人有些打怵。

铁门开始剧烈颤抖，时不时传来砰砰地敲打声。

曹成军突然尖叫一声，一个重心不稳跌坐在地上，颤颤巍巍地指着火化炉。

“那…那里有人！”

焚尸炉还在响着，吴叔深深地叹了口气，眉头几乎拧成了川字。

“曹老爷子，这些年来你受了不少苦啊，本该安享晚年，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您放心，林丫头我已经送她走了，不日她就会转世投胎，来世有缘再相见。”

“这些不孝子孙，他们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天理昭昭，苍天有眼。”

“您的一生光明磊落，收养孤女，善心积德，来世定会福报无量。”

“林丫头的事情，我们已经替您做主了，您无需再挂念。”

曹家人跪在地上，此刻皆是浑身发抖，哭得泣不成声，头不断地磕在坚硬的地面上，浑然不知已经磕出了血。

“爷爷，我们错了，我们真的知道错了！”曹成文嚎啕大哭，鼻涕眼泪混作一团，“您别吓我们了好不好？”

“爸，我们知错了都是钱害了我们啊，我们糊涂啊！”

曹成军面如死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老爷子，你放过我们吧，我们给你磕头了！”

曹夫人瑟瑟发抖，嘴唇都有些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