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程葛村到DA县的街里，地图上看着不远，但路况实在不怎么样，走国道也大概需要二十分钟左右。

面包车里的空间十分狭小，我们几个人挤在一起，肩膀挨着肩膀。

那股混杂着汽油和灰尘的味道，熏得我们几让有点头晕。

车厢里的气氛有些沉闷，甚至可以说是压抑。

程映雪和程映雨两姐妹眼眶还是红红的，低着头，默默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偶尔用手背擦一下眼角，谁也不说话。

吴叔坐在副驾驶，透过后视镜看了看后排情绪低落的两姐妹。

他清了清嗓子，叹了口气，转过半个身子。

“好了好了，丫头们，别难过了。又不是以后见不着了，等事情办完了，随时都能回来看你们娘。”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再说了，你娘也同意了，跟着七爷和我出来，也是为了你们好，就当历练历练，带你俩认一认咱们门内的其他几位老前辈，这对你们姐妹俩将来的路有好处。有七爷和我老头子在，保证把你们俩囫囵个儿地带回来。”

程映雪轻轻“嗯”了一声，吸了吸鼻子，把头扭向窗外，不想让人看见她泛红的眼角。

程映雨则把头靠在了姐姐的肩膀上，没吭声。

吴叔叹了口气，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安慰，他视线一转，落在了我身上。

发现我正噘着嘴，一脸郁闷地靠着车窗玻璃，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田野和树木发呆。

“嘿，我说小子，你这是咋了？”吴叔咧着嘴角，忽然开口道，“自打昨儿晚上吃完饭起，你就有些不对劲啊，耷拉着个脸干啥。”

他这一嗓子，把车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程映雪和程映雨抬起头，带着一丝疑惑看向我。

就连一直闭目养神的七爷，也微微睁开了眼睛，透过车前镜片后的目光落在我脸上。

我被他们看得更加不自在了，转过头，没好气地看着吴叔。

“吴叔，我问你个事儿行不？”

“啥事？说。”

吴叔挑了挑眉。

“我以前……是不是见过那位程家主？”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吴叔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没有啊，你小子头一回来这儿，上哪儿见过程家主去？昨天，是你们第一次见而已。”

“那她为啥对我凶巴巴的？”闻言，我顿时有些不乐意了，“我啥时候得罪她老人家了吗？临走还瞪我一眼，我招她惹她了？”

程映雪和程映雨闻言，也是一脸茫然，姐妹俩对视一眼，显然她们也没弄明白自家娘亲对我的态度为何如此。

然而，我话音刚落，就看见吴叔和后排的七爷对视了一眼。

紧接着，这两个为老不尊的家伙，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那种……极其欠揍的贱笑。

没错，就是幸灾乐祸！

“噗……”

吴叔第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声，看到我那黑下去的脸色，赶紧用咳嗽掩饰过去。

七爷虽然没笑出声，但那嘴角咧开的弧度，还有微微抖动的肩膀，已经暴露了他憋笑憋得有多辛苦。

我的脸，刷地一下就黑了。

玛德，这俩老家伙！

“不是，这很好笑吗？”

我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不好笑，不好笑……”

吴叔连连摆手，但脸上的笑意却更浓，肩膀抖得跟筛糠似的。

七爷也跟着摇头，表示一点都不好笑，然后清了清嗓子，转过头去，假装看窗外的风景，但那不断起伏的后背，出卖了他。

艹！

这算什么？两个老不正经的，合起伙来看我笑话！

我丝毫不怀疑，他俩把所有难过的事情都想了一遍。以他俩的专业素养，一般都是不笑的。

除非，忍不住。

程映雪和程映雨看看我，又看看偷笑的吴叔和七爷，更加不明所以，一脸茫然。

过了好半晌，吴叔似乎终于笑够了，他清了清嗓子，透过后视镜，眯着眼睛看着我。

“小子，你知道为啥程家主对你没好脸色不？”他有些似笑非笑。

闻言，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问我，我上哪知道去。”

吴叔嘿嘿一笑，眼神若有似无地瞥了瞥，旁边还不知所以的程家姐妹花。

随后，他又转回头看着我，戏谑道。

“还不是怕你小子，把她那俩心尖尖上的宝贝闺女给拐跑了呗！”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咳咳，懂了没？”

“啥？”

我脑子“嗡”的一下，瞬间一片空白，傻愣愣地看着吴叔。

啥玩意儿，拐跑她闺女？

我下意识地扭头看向旁边的程映雪和程映雨，呆呆地坐在那里。

几秒钟后，她俩才反应过来吴叔话里的意思，两张俏脸“唰”地一下，瞬间红了个透儿。

那绯红从脸颊一直蔓延到白皙的脖颈，连小巧玲珑的耳垂都变成了诱人的粉红色，简直能滴出血来。

程映雪猛地低下头，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恨不得把脸埋进膝盖里。程映雨也慌忙别过脸，看向窗外。

这不禁看得我有些咂舌，程映雪性格温婉些，容易害羞我能理解。可程映雨恰恰完全相反，性子外向得多，上次被偷看穿袜子都没什么事，这次竟然会害羞，真是罕见。

“哈哈哈哈哈！”

吴叔见状，再也忍不住了，拍了拍大腿大笑着。

“咳咳……小吴子，收敛点。”

七爷象征性地提醒了一句，但自己嘴角那抹怎么也压不下去的笑意，却显得毫无说服力。

我整个人都傻了，呆呆地看着脸红得快要冒烟的两姐妹，又看看笑得前仰后合的吴叔，感觉自己的脸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烫。

丈母娘看女婿？俺娘来，这……这误会可大了去了。

所以，程家主是因为这个才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车厢里的气氛，逐渐变得有些暧昧了起来。

我偷偷瞥了一眼程映雪，她依旧低着头，俏脸上的红晕丝毫未退。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收回目光，也学着程映雨的样子，扭头看向窗外，假装无事发生。

车子又摇摇晃晃地行驶了一段路，在这样古怪的气氛中，终于抵达了DA县汽车站。

这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汽车站，水泥地面坑坑洼洼，墙壁上贴满了各种小广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汽车尾气和劣质方便面的混合味道。

司机师傅把车停在路边，我们几个依次下了车。

吴叔付了车钱，扭头招呼我们。

“走，先去买票。”

售票大厅里人不多，我们很快就买好了去往JN市的汽车票。

离开车还有一段时间，吴叔又带着我们去了旁边一家看起来挺破旧的小卖部。

“路上时间长，买点吃的喝的垫垫肚子。”

吴叔一边说，一边开始扫货。他拿了几根火腿肠，几瓶矿泉水，还有几桶不同口味的方便面和几个面包。

我看着那些东西，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这就算是我们的“路粮”了。

吴叔付了钱，提着一大袋子零食，带着我们走到了候车区。

没等多久，去往JN市的客车就进站了。

这是一辆看起来比刚才的面包车好不了多少的大巴车，车身上印着“DA县-JN市”的字样，有些地方还掉了漆。

我们随着稀稀拉拉的人 流上了车，找了几个靠后的连排座位坐下。

车厢里的味道比刚才那面包车好不到哪儿去，人也多，吵吵嚷嚷的。

我和吴叔坐在靠过道的位置，程映雪和程映雨坐在靠窗的位置，七爷则坐在我们前面一排。

车子缓缓启动，驶出了DA县汽车站，朝着JN市的方向开去。一路颠簸，车窗外的风景从乡村田野逐渐变成了城镇。

中午时分，客车终于摇摇晃晃地驶入了JN市西客站。

下了车，我们几个都感觉有些疲惫，这一路可属实有点折腾，见此吴叔提议道。

“先找个馆子，简单吃点东西吧。”

我们在车站附，近找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馄饨馆子，一人要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味道算不上多好，但总算填饱了肚子。

吃完馄饨，我们没有多做停留，直接走着去了JN西高铁站，与破旧的汽车站不同，高铁站显得现代而气派，满满的齐鲁之都韵味，看得我直咂舌。

虽然我是本地人，但我家在乡下，这地方当真是没来过几次。

下一站，便是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