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车厢里很安静,程映雪和程映雨似乎有些累了,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吴叔也在打盹,我看着窗外,心里却还在琢磨着吴叔之前说的话,脸颊又有点发烫。
“七爷,”我压低声音,看向靠在我脚旁边的喵小七,“咱们下一站,到底是去哪儿?”
七爷自然没有身份证,他只能幻化成猫的样子,略施小计过了安检。
七爷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开口。
“LN省,SY市。”
“SY市?”我愣了一下,“去那里做什么?”
“去一个戏团。”七爷淡淡地说道。
“戏团?”我更不解了,“去戏团干什么,听戏?”
“你小子,都这样了,还有闲心听戏?”七爷侧身向后白了我一眼,“自然是去找能救你命的人。”
“为什么是找,你们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吗?”
“那个老家伙,向来行踪不定,神出鬼没的,而且性子怪得很,不太受我们灵境门内的规矩所管束。”七爷撇了撇嘴,“所以,想要找到他,会有些麻烦。找到他,需要一些运气,也需要一些……特殊的办法。”
七爷的语气很平淡,但我却听出了一丝凝重。
一个不受规矩管束的人?还在一个剧团里?这听起来怎么那么不靠谱?
“SY市那么大,我们怎么找?”
“呵,我自有办法。”
七爷没有明说那个“他”是谁,也没有解释为什么要去剧团找,他似乎并不想透露太多信息。
我张了张嘴,还想再问,但看到七爷那平静无波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
算了,七爷不说,肯定有他的道理。
反正,我还有半年的时间。
我深吸一口气,看向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心里乱哄哄的。
过了不知多久,列车缓缓驶入站台,长时间的旅途让我有些吃不消。
程映雪和程映雨已经醒来,正收拾着随身的小包。
吴叔起身,伸了个懒腰,七爷舔了舔爪子,从我背包里钻出来,轻巧地跳到地上。
“到站了,走吧。”
吴叔说罢,抬脚便走了出去,我们急忙跟上。
出了站,SY市的繁华扑面而来。
霓虹闪烁,车水马龙,街上行人匆匆,真不愧是和JN一样的大都市,与我们小县城完全不同。
不远处,几栋高楼耸立着,让我这个乡下来的小子不由得张大了嘴。
七爷舔了舔爪子,跟吴叔耳语了两句,两人相视点了点头。
“臭小子,愣着干嘛呢,拦辆车。”
吴叔没好气地踹了我屁股一脚,笑骂道。
我回过神来,赶紧上前拦了辆出租车,司机是个中年人,脸上带着市井气息,嘴里叼着半截烟。
“师傅,劳烦了,去SY戏院。”吴叔沉声说道。
“SY戏院?”司机咧嘴一笑,“今儿那边可热闹了,你们还真赶巧了。”
闻言,我们几人都是一怔,我有些好奇地问道。
“怎么回事?”
“哎呀,你们外地来的吧?”司机猛吸一口烟,乐么呵地撇了撇嘴,“葛家的葛老太爷,快要过寿了,花了重金包下戏院打算过几日唱戏贺寿呢!这不,现在全城都知道这事儿。”
我咂了咂舌,有钱真任性。
车子穿梭在SY市繁华的街道上,天色快暗时才到了戏院前。
只见戏院门口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不少人在门口指指点点。
“别说,这戏院还真挺气派的,规模不小呢。”
程映雪捂着小嘴,小声说道。
“嗯,比咱们那儿的可大多了。”
程映雨点点头,不置可否。
吴叔掏出钱付了车费,带着我们向戏院走去。七爷蹲在我肩头,悠哉悠哉地盯着戏院的大门。
戏院门口站着个干巴瘦的老头儿,穿着一身褪色的中山装,头发花白,叼着个旱烟袋,咂巴得出响。
吴叔上前,跟老头攀谈起来。
“老哥,听说这儿过几日要唱出大戏?”
“嘿,可不是。”老头吐了口烟,露出一口大黄牙,眼睛眯成一条缝,“三日后,葛老太爷九十九大寿,葛家可是花了大价钱,包场一晚。这不,戏班子都忙活着准备呢。”
我掏出手机看了眼日历,不由得一惊,赶紧凑到老头跟前。
“大爷,三天后不是中元节吗,咋选这日子唱戏?”
老头的眼神突然变得古怪,眼珠子转了转,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嘿,瞧着小伙子懂行啊?不错,中元节是鬼门大开的日子,阴气最重,正常人家哪能这天唱戏贺寿是不是?毕竟,那是要给鬼唱戏的日子…”
末了,他咂巴口烟,闭着眼道:“民间最是忌讳在这天唱喜戏,只能唱'鬼戏',老话讲是唱给鬼王听。可葛老爷子却偏要在这天庆寿,还要唱出戏,说什么要告诉阴间的那些家伙,他这把老骨头可还顶得住,没那么容易归西!唉,这是要与天争命啊……“”
“给鬼唱戏?”
闻言,我吓得脸色发白。
老头见我们都是外地人,脸上露出几分得意,压低声音道。
“谅你们也是外乡的,我可告诉你们,咱们这儿啊有个规矩,中元节那天,戏班子会唱'鬼戏'。不点灯,不用锣鼓,只用三弦和胡琴,唱的都是《游地府》《断桥》这类阴戏,台下不许有观众,说这些都是给过路的孤魂野鬼听的。”
“那你们戏院的掌事儿的,明知道有犯冲忌讳,为啥还不拒绝……”
我刚想问,那老头却一把打断我。
“小娃娃,葛家可是SY市的老地户了,财大气大,咱们戏院拒绝也没用啊是不是。他们家的规矩,跟咱们可不一样。”
老头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不再多言。
吴叔面色沉了沉,从腰间掏出一包烟,递给老头一支,老头接过去,吴叔又说了两句什么,老头点点头,冲里面指了指。
“走吧,进去看看。”吴叔摆了摆手,招呼我们跟上。
老头拄着拐杖,带我们穿过前台,绕过几个排练室,向后台走去。
戏院里忙成一片,随处可见有人在整理戏服,有人在调试乐器,还有人在化妆台前描眉画眼。
戏服间里,各色戏服琳琅满目,有代表忠臣的蟒袍,有表现将军的铠甲,还有仙女的霞披、青衣的长裙…
旁边的道具架上摆着刀枪剑戟、如意拂尘、令牌玉佩,甚至还有各式各样的脸谱。
得了,净是些我没见过的玩意儿。
“真热闹啊……”我不禁感叹道。
“嘘。”吴叔突然制止了我,指了指前方一个房间,“小纪,别出声。”
我闭上嘴,连忙顺势看去。
那是一个没开灯的房间,门半掩着,里面黑洞洞的,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我们悄悄靠近,透过门缝往里看。
屋内只有一盏微弱的油灯,忽明忽暗。
一个瘦高个子的男人背对着门口,正低着头,专注地做着什么。
借着微弱的灯光,我顿时吓得浑身一个寒颤。
我竟看到他面前站着一排纸人,高矮不一,形态各异。那些纸人原本是白色的,但现在,有些已然被涂上了颜色。
瘦高个子左手拿着一个小碟子,右手执着细毛刷,正小心翼翼地给一个纸人脸上涂抹。
我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唾沫,只见那些纸人渐渐成形,一张张惟妙惟肖的脸庞出现在白纸上,浓眉大眼,满脸横肉,嘴角向下撇着,看得我有些头皮发麻。
“吴叔,这……”
我艰难地扭过头,看向吴叔,声音忍不住发抖。
“上脸儿…”
吴叔微眯着眼,小声嘀咕了一句。
闻言,我一阵恍然,依稀记得爷爷曾经说起过,戏班里给演员化妆叫“上脸儿”。
可是眼下,为什么他要给纸人上脸?
“小子,别乱出声,当心惹了茬子。”
七爷缓步走了过来,甩了甩尾巴拍打了一下我的小腿。
就在这时,瘦高个子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慢慢地转过头来。
在昏暗的灯光下,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的目光阴寒无比,似乎能穿透门缝,直刺过来。
我屏住呼吸,心忍不住的狂跳着。
“呦,有客人来了?”瘦高个子咯咯笑了一声,用一种奇怪的腔调说道,声音尖细,听着让人浑身不舒服,“居然来了,别在门外偷看了,进来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