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我师父呢？”

清悟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脸上是难以置信的苍白，心猛地一沉。

欢欢下意识地抓紧了苏沫的手，李安拙和三七也陷入沉默。

无相高僧眼神空洞，朝着一旁的方桌上看了一眼。

清悟赶紧扭头，瞳孔顿时一缩。

只见那张方桌之上，静静地摆放着一个包裹。

那包裹之上，用鲜血歪歪斜斜地写着‘明念’二字。

海沫不忍地偏过头，声音沙哑地禀报道：“少主……万兽岛之战，牙镰伏诛，叛军溃败。但明念道姑她为护无相大师，与叛首牙镰同归于尽​​了……”

同归于尽​​！

这四个字，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了淸悟的头顶！

“不……不可能！”

淸悟发出一声嘶哑的尖叫，猛地扑到无相面前，抓住他的手臂，疯狂地摇晃着。

“师叔！你说话啊！我师父她……她是不是受伤了？她在哪？！你告诉我啊！”

无相高僧被淸悟摇晃着，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他的眼神依旧空洞，眼眶中滑下两行清泪。

清悟的动作僵住，看向方桌之上摆放着的包裹。

他踉跄着扑到方桌边，手指颤抖不止，小心翼翼地解开了那个染血的包裹。

里面，是一捧​​暗红色的泥土。

​​海沫声音带着悲伤和敬意，缓缓道：“明念道姑自爆，身躯消散，只有这些泥土，还有着她的气息……”

“师父……”

清悟再也坚持不住，双膝一软，瘫倒在地面上，但他的双手仍旧死死抓着那捧泥土。

自爆元苗，形神俱灭。

这捧沾染了她最后气息和鲜血的战场泥土，竟是她还存在于这世间的​​唯一证明​​。

清悟的心好痛啊，喉咙仿佛被掐住，窒息之感充斥脑海。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第一次看到道姑时的情景。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又迅速退去。

清悟紧紧攥着手中那捧冰冷的泥土，泪水如同决堤般涌出。

是师父……给了他一个家，教他做人，传他道法，待他如子。

可如今，那个给他温暖，给他方向的人，却为了偿还一份他至今不明所以的“债”，化作了这一捧黄土……

“无相师叔，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样的债，什么样的因果，值得我师父用命来还？”

无相高僧的身体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一下，无神的眼眸中出现一丝波动。

他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最后却化为一声悠长的叹息，摇了摇头。

淸悟低着头，紧握着拳头，身躯颤抖不止。

就在这时，无相高僧缓缓抬起头，将目光投向了站在门口的三七。

“少主……擎苍大统领……想必……给您留下了一些东西吧？”

三七一愣，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的手中，似乎还有一枚擎仓办公室暗房的钥匙。

“是，的确有。”

“那你可愿意……带他们去看看？”

三七陷入沉默，这暗房之中有的东西，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只知道与擎苍的谋划有关。

他看向悲痛欲绝的清悟和眼神中带着探寻与期盼的无垢，又看了看形如槁木，却在此刻提出如此请求的无相高僧，心中已然明了。

这或许，是让清悟走出悲痛，理解师父抉择的唯一途径。

三七深吸一口气，郑重地点了点头：“好。大师放心，我马上就要起程回天狗城，可以带他们一同前去。”

无相高僧闻言，缓缓闭上双眼，双手合十，仿佛入定，又仿佛隔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明念……你为何要将我独自一人留下来？”

……

过几日的登基大典，将在天狗城举行。

届时，天狗城将会变为新的兽族皇城，天狗一族也会成为新的皇室。

三七本就准备出发，因此并不会影响什么。

三人登上红隼航母，金虎族长金庐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红隼航母庞大的身躯缓缓升空，皇城的废墟在下方不断缩小，最后化为视野边缘，一片模糊的残影。

清悟独自坐在角落的软垫上，背对着众人，身影在舱壁幽冷的照明光线下显得格外单薄孤寂。

他盘坐着，怀中紧紧抱着那个包裹，肩膀微微耸动，却没有传出任何声音。

无垢坐在他的不远处，双手合十，念着安神的经文。

他的眼眸同样悲伤，明念道姑是个很好的人，每次师父没钱吃饭的时候，都会带着他厚着脸皮去问道姑借钱。

说是“借”，但却从未还过。

明念道姑也并不在意这些金银，每次都会给，还叮嘱他要好好吃饭。

三七站在舷窗边，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云层和下方广袤的山河。

他即将成为这片土地的新皇，肩负起万千生灵的未来，但此刻，他心中却并无多少喜悦。

办公室的暗房里，就有着擎苍为何必须让他成为兽皇的理由。

三七看了一眼淸悟，叹了口气。

生离死别，是这世间中最寻常不过的悲剧，但每一次发生在身边，都依旧痛彻心扉。

……

红隼航母在晨曦微光中，平稳地降落在天狗城的中心广场。

新皇即将登基，整个天狗城早已张灯结彩，洋溢着喜庆与期待的气氛，但这份喧嚣似乎与三七一行人无关。

淸悟的眼睛更红了一些，在三七身后失魂落魄的跟着。

三七又来到了那熟悉的大门前，从门缝中挤出几分海棠花的香气。

“海棠……”

三七喃喃着这两个字，眼神复杂。

他的母亲，就叫这个名字。

母亲常说，他之所以长的白白净净，比女子还好看，就是因为他出生在一片海棠花的花海里。

“少主，我在门外等候吧。”

金庐出声问道。

三七思索了一会儿，道：“没事，你进来吧，只要别把暗房中看到的东西说出去便成。”

对于金虎族长金庐，三七还是十分信任的。

金虎一族是最先响应天狗义军号召的部落，在后面的大战之中也是尽心尽力，忠心可见。

“是。”

金庐应了一声。

三七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迎面而来的就是那面巨大的落地窗。

窗前，海棠花花瓣上的水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环视四周，这里还是老样子。

来到书柜之前，按照海沫的话，调整了一下书籍的位置。

顿时，书架向两侧偏移，一面造型古朴的金属门，出现在他的眼前。

钥匙插入锁孔，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三七深吸一口气，用力一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