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盖打开的一瞬间，我闻到了扑鼻的腥味儿。

“来，给你盛一块鱼肉。”姜小姐似乎觉得我有些拘谨，索性主动拿起勺子来给我往碗里盛。

“鱼肉可以名目，对眼睛好。”

“再来一块猪肝，吃什么补什么，对肝脏好。”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正对面的姜小姐一筷子一筷子地往碗里夹东西，说不上来的恶心。

这一锅黑乎乎的粥，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更何况卖相不行，闻起来也不行。

很快，都有些往外溢的碗推到了我的面前，姜小姐双臂搭在桌子上，用手拄着脸，期待地看着我，“吃吧，尝尝我的手艺。”

我看着近在咫尺的食物，缓缓从兜里掏出了吃剩下的卤牛肉。

“姐，我小时候吃过鱼肉，吃完之后浑身刺挠，还长红点子。”

我把牛肉放在桌子上，将碗筷推了回去，“我吃牛肉就好，这一碗我实在是不能吃啊，吃完怕是得去药房医馆了。”

“哦，原来你不能吃河鲜啊。”姜小姐闷闷不乐，甚至有些委屈。

这一句过后，她就没有再说过话，端起碗来，一个劲地猛吃。

没有任何女人的样子，不用筷子，不用勺子，脑袋都要扎进碗里。

她喝这粥的样子，和农村喂猪，喂狗一样，只是食欲。

吸溜吸溜！

“好吃，我的手艺真的不错，可惜你尝不到。”

一碗吃光后，她抬起头，用手擦了擦嘴边的米粒子，摇摇头。

“姜姐，我再给你盛一碗吧。”

我站起身，拿起碗，又从锅里给她盛了满满当当一大碗。

她真的就吃了。

吃相还是那么粗鲁，一碗接着一碗。

真不知道她的肚子是怎么长的，满满一大锅，就是三个我也不见得能吃下去。

她吃完我就给她盛，吃完再盛。

如此往复，七次后，锅见底了。

最后一碗吃完，姜小姐舔舔嘴唇，舌头将米粒子全勾进嘴里，这还不算完，她猛地起身双手捧起锅，整个扣在脑袋上，钻进去开始舔锅璧！

早上在金樽坊，菜比这好不知道多少倍，她只钳了几筷子。

这一碗腥味十足，谈不上任何美味的粥，她喝了个溜干净。

“好吃。”她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盯着已经空掉的锅，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姜姐，你看，天也不早了，要不我先回去？”我手伸到桌子下面，摸在了雷击木小剑上。

“这么早就要回去吗？”

“是啊，我得好好睡一觉，明天好……。”

我话还没说完，姜小姐扭过头，侧过身子，从另外一张椅子上拿起了她的小荷包。

“不要急着走啊，姐姐问你一些事情。”

刚刚喝粥的动作太过粗鲁，她的头发显得有些凌乱，两三缕甩到了额头前，被粥给糊住。

下垂的长头发，挡住了她的一只眼睛，看起来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诡异。

啪！

她从荷包里找到了东西，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我定睛看去，那是一张有缺齿的纸。

纸上有很多字，还有很多鲜红的指印。

“这个指印是你的吧。”

她抬手指了一处。

这张纸就是白事儿铺子的那一张！

她指的地方就是我留下的假名字，还有沾了香灰，不真实的指印儿。

“呀！”

“姜姐，这不是……怎么在你手上啊？”

我不知道她想不想和我撕破脸，索性就再装一会儿。

“弟弟，你有点不老实啊，这个指印有些模糊，当不得真啊。”

姜小姐用露在外边的一只眼睛看过来，眼神平静。

“重新按一个吧。”

手指轻轻在纸上敲了敲，一盒红印泥，递了过来。

“姐，怎么就非得要这个指印不可吗？”

我拿起那张纸，捧在手上，仔细地看了看，抬起头和她对视。

“按一个指印，很难为你吗？”

她边问边站起身，慢慢走到了偏屋门口，身子靠在了墙边，手轻轻落在了门上，只要一推，门就会打开。

“姜姐，不是为难，我爷说了，出门在外得多长个心眼，不然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呢，我实在是不太懂，按这个指印怎么就这么重要？”

我缓缓站了起来，猛地一甩手，将煤油灯的玻璃罩子打破，将画满了指印的纸一角放在火上烤。

火顺着纸烧了起来，很快就成了一地的灰。

“真是难为你了。”我一脚剁在灰上，提起煤油灯，朝姜小姐那边照了照。

没有了玻璃罩，一点微弱的风都能让火苗摇晃好一会儿。

“你说你，有坏心眼就快着点，非得演这么一出戏。”

我看着姜小姐，一字一顿。

原本她要接着玩，我可以陪，但是真把那张纸拿出来，摆在明面上，就没这个必要了。

自从进了她家，我就一直在观察她。

并且特意在屋子里走动了几下。

我左肩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凉意。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屋子里没有不干净的脏东西。

就她一个人，就算比我年纪大又怎么样？

没有邪法子，我当然不怕。

“呵，你很聪明吗？”

姜小姐依旧靠在墙边，状态很轻松，丝毫没有因为我态度的转变而感到惊讶，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你觉得你装单纯装的很好吗？”

“早就看出来了。”

说着她微微偏过头，手指头轻轻敲了几下房门。

“嘿嘿嘿。”

两股轻蔑的笑声从偏屋内传了出来。

紧接着偏屋的门开了。

两个人从偏屋走了出来。

嚯，都是熟人吗。

白事儿铺子的老头，裁缝铺的老板。

“我说秦小姐，我早就说了，这小子有点脑子的。”白事铺子的老头子有些埋怨地看向女人，摇摇头，“这小子第一次来买香，不愿意按指印，估计就觉得不对劲了。”

“铺子开了这么久，哪个农村来的都没当回事，就这小子眼皮一抬一闭，掉头就走，劝都劝不住。”

“我还以为这小子懂行呢，知道咱要指印是为了倒推生辰。”

这时裁缝铺的老板也开口了，“管他那么多呢，既然和姜小姐弟弟长得像，那就动手吧，闲话少说。”

“留下一张皮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