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小子，怕了吧。”

“能把你这画脸老张家的小子给吓到，你就说这镇上的东西咋样吧。”

三胖子肥胖的身子笑得前仰后合，椅子几乎要支撑不住，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这都是吓唬人的手段，那羊油灯是故意吹风灭掉的。”

“我可是没藏着掖着，镇子上的皮影戏班子怎么演，我原封不动地告诉了虎子。”

我扭头看向三胖子，他摇着扇子，笑得厉害，本就小的眼睛几乎看不见了。

一扇一扇的扇子，才是我刚刚左肩一凉的原因。

刘二妮的头拱了拱，死死抱着我，“扬哥，我有点害怕。”

“害怕，害怕就对了，不吓人咋赚钱啊。”

虎子不知道啥时候跑了回来，凑到了跟前，一脸坏笑。

“三胖子，咋样，我这一手，不孬吧，在镇子上能混一口饭吃不。”

该说不说，这一出‘画皮’，一般人听了，绝对得拍手叫好。

三胖子和虎子聊了起来，“虎子啊，你这手艺是行了，但是你想带人去镇子上，怕是有点悬啊，你们村的人压根不买账啊，不说满堂彩，一个叫好的也没有。”

顺着三胖子的目光看去。

周家村人黑压压一片，确实没一个叫好的。

“嗨，管他们呢，我都想好了。”虎子很洒脱地说道，“不行，我就自己去镇子上，咋的也比在村子里赚的多。”

“等我赚了钱，就回来盖上个十间八间大瓦房，再弄点稀奇的洋玩意儿，到时候谁不巴结我。”

虎子拍拍我肩膀，“哎，那句话咋说来着，什么牛筋，什么乡啊的。”

“衣锦还乡。”

这文化水平真是堪忧。

“对对对，就这个，衣锦还乡！”

虎子挠了挠头，憨厚地笑了笑。

“得，不说了，马上就‘画皮’下一出儿了，我去放个水。”

说完，虎子就朝后边去了。

“好香啊。”刘二妮抽了抽鼻子，小声说道。

能不香吗，羊油灯点了那么久，虎子在边上泡了那么久。

羊肉可比猪肉香，羊油那就更别提了。

很快，幕后又加了一盏羊油灯，光亮大了些。

延伸出去的光亮，正好能照到大幕前，压在棺材的一角儿。

大幕后多了一个人，扮演的是降妖除魔的道士，来收女鬼。

这一幕就相对来说没那么压抑了。

“喀喀喀。”

听不出乐器的声音，慢慢响了起来，台上的道士和女鬼开始斗法。

老道士的声音听着就是个老头子，还挺正派，声音干脆，威严。

“天灵灵，地灵灵！”

“呔！”

“画张黄纸符，收了你这为害一方的女鬼！”

幕后真就飘下了张张纸符，女鬼被一张纸符盖住了头，凄厉地喊了起来。

精彩，刘二妮忍不住喊了出来，身后的三胖子同样轻轻拍了拍手。

“这手艺，不孬。”

“真拉到镇子上，绝对能和当红的刘家班掰掰手腕了。”三胖子诚恳地赞美了几句。

他是这样想，但周家村的人怕是没这么想，一点声音都没有，全都呆呆的看着。

黑压压一片，一个鼓掌的都没。

解决了女鬼，下一步就是救活被女鬼害了的书生。

纸片道士在幕后活灵活现，被皮影戏师傅操作着，一跳一跳地朝倒地的书生的方向去。

书生的影子也动了起来，七扭八歪地从地上跳了起来。

“杨哥，这道士喂的啥丹药，起死回生，刚起来就能活蹦乱跳。”

刘二妮看入了神，头也不回地问道。

这小妮子，哪有这灵丹妙药啊。

沙沙。

身后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哎呀，虎子，你这年纪轻轻，解个手咋这么长时间。”三胖子调侃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响起。

虎子解手回来了。

“去你的！老子身体好着呢，倒是你，怕是要不行了吧。”

虎子笑着和三胖子拌了几句嘴，赶忙朝大柳树的方向跑去。

“杨哥，你怎么手这么凉啊，是冷了吗。”

刘二妮转过身，粗辫子冷不丁抽了我脸一下。

他奶奶的！

什么叫我手这么冷，我是全身都在发寒！

虎子刚解手回来，那刚才操作书生纸片的那个人是谁！

怪不得我感觉不合理呢，刚被救起来，就活蹦乱跳的。

手法也不行，走路七扭八歪。

感情操作的不是虎子。

“二妮，你困吗？”

刘二妮抬手去摸 我的额头，还以为是我感冒了，我抓住她的手，平复了下情绪，小声地问道。

她胆子本来就小，我要是和她说点啥，保不住直接大叫出声了。

“不困啊。”二妮俏生生地答道。

“小子，你还真着急啊。”三胖子一脸坏笑，在边上打岔。

他怕是还以为我要和刘二妮干啥呢。

“三胖子，你那手电筒借我用用呗。”

我从怀里掏出小布包，从里面拿出了好几张票子。

“嘿嘿，好说，好说。”

三胖子看见钱眼睛眯成一条缝，胖手麻溜地扯走钱，宝贝地放进他那铁皮盒子里。

“知道咋用不？”

掏出手电筒，他告诉了我开关在哪。

我拿过手电筒，拉着刘二妮缓缓猫腰站了起来。

皮影戏还在继续，仿佛一切如常。

就是大幕后书生纸片的动作越来越跳脱，越来越夸张，怪异。

不管是好，还是坏，台下的周家村人，依旧保持沉默。

怪事一桩接一桩。

唱得好，演得好，这群村民不吱声，现在够烂了，这群人还是一点反应没有。

我依稀记得，开场的时候，周家村的村民还交头接耳聊过一会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鸦雀无声了。

“杨哥，我们……。”

刘二妮刚要开口，我赶忙抬手死死捂住她的嘴。

把手电筒朝下打开，随后慢慢抬起。

我用手捂住手电筒的头儿，只露出一条小缝，缓缓朝前方不远处的周家村村民照去。

这一照，我头皮瞬间就麻了。

本来还有点疼的左肩，淤血都顺了。

细长条的光打在距离我最近的，周家村村民身上，只能看见背影。

原本黑漆漆的，我看不清楚，但是现在！

我看见那人背影上披着一层淡淡的黑死气。

阴阳眼也防不住黑天啊，真是看不见！

而且手电筒的光打过去，这个周家村村民，没有影子了！

活人被光打，怎么可能会没影子！

这人死了！

悄无声息地死了！

那其余的周家村村民，是不是也死了！

六十来户，一户算三个。

小两百人，在我眼皮子底下，死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