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壮汉，看起来就只比老梁略微窄点。

　　手臂都赶瘦高个脑袋粗了。

　　本来紧张的牌局，突然来这么一下。

　　嘈杂声立马消失。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动作。

　　“妈的，你敢在我面前出老千？”

　　三线长本来如同弥勒佛一样的和善笑脸，此时完全变了模样。

　　恶狠狠的看着被按得连动都动不了的瘦高个。

　　“放你妈的屁，输不起就输不起，说老子出千？”

　　瘦高个整个人都动不了一丝一毫，嘴里仍旧嘴硬。

　　“后生仔，老子打过的牌比你吃过的饭都多。”

　　随着三线长的眼神示意。

　　其中一名壮汉提起瘦高个按住牌的右手。

　　“一张！两张！”

　　“三张！”

　　....

　　“妈的，好好看看，这人手底下到底几张牌。”

　　三线长手里明摆着六张牌。

　　这句话一出，瞬间，全场赌徒一直输钱本就暴怒的心，一下被彻底引爆。

　　“你吗的，出千？老子断你一只手。”

　　“把老子钱还回来，甘林娘个几杯。”

　“.......”

　　无数叫骂汇成一团，吵得几乎掀翻天花板。

　　瘦高个，除了发牌以外，还藏了一张。

　　我觉得，他是想赢到疯了。

　　半点差错都不想出。

　　即使已经用发牌发到大牌。

　　手心里头，还藏着一张老k。

　　本来是用来保障让自己场场能赢的后手，此时成了自己露馅的铁证。

　　“妈的，老子操 你祖宗。”

　　三线长的情绪徒然激动起来。

　　一柄打开包装的崭新菜刀从怀里掏出来。

　　猛地向下一挥。

　　瘦高个整个小手臂，被砍断到桌面上。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老千被发现的下场。

　　三线长的速度太快。

　　瘦高个仿佛还没反应过来。

　　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置信的看着已经脱离的小臂。

　　整个人嘴里除了“啊！啊！”的惨叫。

　　连个连贯的词都叫不出来。

　　我死死握住谷二的手掌，才发现。

　　谷二也和我一样，浑身发抖得像动画片里过电的汤姆猫似的。

　　直到我两靠在墙壁上，才略微好点。

　　赌徒中有些胆小的，转身就跑。

　　而那些胆大的，仍旧忘不了那些原属于他们的赌注，在桌上胡乱抓上一把。

　　才转身一窝蜂的逃出房间。

　　我第一次知道，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是会忘了怎么抬腿的。

　　我也想逃。

　　但是脚根本不听使唤。

　　我发疯似的让自己快跑，但是两条腿光顾着发抖，半点回应都没有。

　　三线长一丁点畏惧的心思都没有。

　　放下菜刀。

　　拿起瘦高个身前的赌注。

　　一捆一捆的放进自己身后背着的背包里。

　　“敢在老子面前出千，这就是下场。”

　　是谷二率先反应过来。

　　用力拉住我的衣角，一步一步的往房门外挪着。

　　闹这么个局面，我根本没有想到。

　　那些只存在工厂工友嘴里的，有人出千被砍断手的故事活生生的在我面前展现出来。

　　谷二和我跑得几乎是飞下那几层楼梯。

　　我抱着宿舍房门，吐了一地。

　　我第一次知道，人的血是可以如同打开水龙头一样往外飚射出老远。

　　我知道了自己出千被抓住的下场。

　　恐惧如同一只大手，把我从上到下捏了个遍。

　　我的胃也不例外。

　　“跑！”

　　我心里只剩这个字。

　　原本三线长是我眼中最和善的中年人。

　　永远笑嘻嘻的模样，不管是下班路上，还是赌桌上。

　　都会热情的和我打招呼。

　 我甚至觉得，就像我村里的邻居大伯一般。

　　但是，我亲眼看着那个最和善的中年男人，手起刀落如同砍鸡腿一样，把瘦高个整个小臂剁了下来。

　　如果那些人知道我也是老千的话。

　　我的手臂会不会也被剁下来。

　　我不敢想了。

　　我几乎瘫在床上。

　　手里攥着我的几件衣服。

　　“跑！”

　　我要跑路，这个工厂出了这么大的事。

　　警察马上就来。

　　三线长和瘦高个之后到底是什么下场，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但是我和谷二今晚一直在线长房间里。

　　再不跑，我们肯定会被当证人逮进去。

　　我们两之前赌了那么久。

　　鬼知道，会不会没收我提心吊胆好不容易赢来的钱。

　　想起脚下那厚厚的鞋垫。想到脚底踩着的钱。

　　我才感觉身体有了些许力气。

　　挣扎得从床上撑起身体。

　　听到远远传来的警笛声。

　　一把抓住同样吓傻，正对着墙壁傻站着的谷二，推开 房门，向工厂外跑去。

　　我两本来就没带啥东西，那些已经被穿得几乎破洞的衣服没有拿得必要。

　　一路慌不择路的跑到工厂外很远的网吧里，心神才稳定下来。

　　大着胆子，在网吧待了一宿。

　　“锦哥，接下来咋办？”

　　我两哆哆嗦嗦的抽完整整两盒烟。几乎跟两烟囱没啥区别了。

　　最后一根烟的海绵屁股都抽了一半。

　　谷二才被烫得身子一弹，开口问我。

　　我当时脑子跟团乱麻似的。

　　十八岁的年级，哪见过那种骇人场面。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回工厂是不可能了。

　　那儿出了这么大个事，接下来不可能还有赌局。

　　没有赌局，我进工厂干嘛？真当流水线工人吗？

　　我当时的脑子也只能想到这点。

　　“先找个地方住下再说。看看工厂接下来啥情况。”

　　第二天，一宿没睡的我两，第一次奢侈了一把。

　　叫了辆本地的摩托车。

　　花五块钱送我两到了厂门口。

　　昨天还热热闹闹的工厂，今天紧闭着大门。

　　不出我的所料，昨天夜里发生的恶性 事件。

　　警察连夜带走了很多当时在场的赌徒。

　　我两靠在山包那，一直等到中午。

　 紧闭的工厂大门才打开。

　　我和谷二想看到老梁那个大块头，希望能知道昨天夜里，我两跑出去之后，工厂到底发生了啥。

　　不过，那些人都快走干净了，我两都没看到老梁的影子。

　　“老梁肯定吃食堂去了，咱两进去找他得了。”

　　一夜没睡，困得不行的谷二很不耐烦的开口。

　　“进去？里头啥情况你知道？妈的，要是咱两被逮进去咋办？”

　　我同样困得脑门都疼，没好气的回骂道。

　　又是两根烟的功夫。

　　人群都走得干干净净的时候。

　　我耷拉着脑袋。

　　“先去找个地方睡一觉，等过两天再说吧。”

　　“行，锦哥，早困得不行了，快找地方让咱两睡会。”

　　谷二连连摆手。哈欠连天。

　　不过，此时从工厂门口出现的一个熟悉人影，让我的困意消失了个干净。

　　“等会！那小子是不是欠你钱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