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牌局散得很早。

　　每个人都在咒骂着瘦高个那旺得离谱的手气。

　　“还有没？我今天真是旺得没边了！”

　　“有下注的没，没我可就走了。报仇只能明天赶早了。”

　　瘦高个洋洋得意的扫视一圈。

　　而整个房间，没人再愿意下注。

　　十几圈下来，几乎全被瘦高个通吃的局面。

　　让房间内的赌徒难得的清醒一回。

　　骂骂咧咧的散了个干净。

　　我几乎忘了，我不是这世界上唯一会出千的人。

　　我远远的跟在瘦高个身后。

　　激动得心脏狂跳。

　　瘦高个手上的手法，是我一直想要学习的发牌千术。

　　羡慕的同时，嫉妒如同毒蛇一般爬满了我的心头。

　　我想追上去，直接从鞋底掏出我所有的红票，求他教我。

　　就当我下定决心的时候，那瘦高个消失在厂门外边的安置小区里。

　　从小生活在乡村里的我，从没见过小区的模样。

　　工厂里的那些夫妻，都会在安置小区里租间房子。成为他们在这个城市的小窝。

　　但是小区里头四通八达的道路于刚出乡村的我而言如同迷宫一样。

　　我在安置小区外转了足足几圈。很失望的离开。

　　进去了也找不到。

　　我只能寄希望于第三天的赌局。

　　回到宿舍，我拉着同样已经赌完了的谷二，说起今天的发现。

　　“那人真会发这种牌？”

　　即使我说了几遍。

　　甚至拿起扑克，笨手笨脚的演示了一遍又一遍。

　　谷二还是打心底的不信。

　　发牌这事，我和谷二琢磨了很久。也尝试了很多次。

　　如何让牌桌上的赌徒在咫尺之间的距离发现不了那些本不属于他们的扑克。

　　足足十多天，没有一次成功。

　　真到了模拟发牌的时候。

　　我两的食指和拇指，就和打架似的。

　　那些扑克不是掉出来，就是胡乱出现在任意的方位。

　　根本无法控制的露馅。

　　一整夜，我和谷二都没能睡着觉。

　　拉着谷二在厂门口的山包那吹了一宿凉风。

　　“锦哥，这一万多块钱人家看不上吧。”

　　谷二有些不舍的把口袋里这段时间赢来的钱全都塞进我手上。

　　“不知道，但是咱两就这么些，要是真看不上，我两也没啥办法。”

　　我有些无奈。

　　别说那个瘦高个。

　　就是我，拿着那厚厚的红票，早就没有之前那种珍惜的感觉。

　　我自己都没察觉到。

　　我已经飘了。

　　手上的红票早就没有沉甸甸的感觉。

　　即使心里知道，瘦高个不太可能能看上这点拜师礼。

　　我还是在心底藏着一丝侥幸。

　　万一呢？

　　万一瘦高个看我两可怜，把手法教给咱两呢？

　　万一我和谷二走了天大的狗屎运呢？

　　一整夜，我心里无数个万一。

　　白天，我两连班都没上，足足的睡了一觉。

　　“今天咱两不赌，就站他后头，好好看看，能不能学到一点东西。”

　　谷二点头同意。

　　我两都知道，发牌的手法能给我们带来什么。

　　如果会发牌，我两可以坐在桌上。

　　大大方方的坐庄。

　　再也不用畏畏缩缩的在四周打风。

　　也许是因为昨天的战况太过惨烈。

　　第三天的赌局开得很早。

　　很多人直接端着饭盆坐在了赌桌上。

　　“我来当庄，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今天只要你敢放，我就敢赔，不封顶！”

　　瘦高个坐在最里面，背靠着墙。

　　断绝了我两从他背后看牌的想法。

　　面前足足三摞崭新的甚至绑着纸条的红票。

　　红票加上“不封顶”的话语，让赌桌的气氛如同早上的菜市场一样。

　　一张。

　　两张。

　　四张。

　　.....

　　成堆的红票被堆在三个方位。

　　“发牌！”

　　“草了，老子就不信了，你手气还能有昨天那么好？”

　　“妈的，昨天输了四五千，今天得博回来。”

　　赌桌上此起彼伏，全是报仇的话。

　　庄家翻牌。

　　拢钱。

　　庄家翻牌。

　　拢钱。

　　整整四五局。

　　都是这个规律。

　　看得我和谷二胆战心惊。

　　“妈的，这人就不怕露了？”

　　谷二咬着牙小声开口。

　　扪心自问，我和谷二不敢像瘦高个一样。

　　就这个赢法，瘦高个跟走钢丝没任何区别。

　　我都怕随时那些逐渐输红眼的赌徒会掀了赌桌。

　　接下来的赌局，让整个房间逐渐沉默。

　　瘦高个把把大牌。

　　除了极少数没能通吃的牌局，几乎把把都把其他三家打趴下。

　　赌得多了，自然见得也多。

　　有些人眼里已经闪着不信任的眼神。

　　我太记得了这种眼神了。

　　当时我也见过。

　　“我来坐坐。”

　　昨天那个输得口袋精 光的庄家，我们的三线长。突然将一捆红票砸在桌上。

　　对着已经快输没了的一方挥了挥手。

　　“昨天输得多，今天来报报仇，没问题吧？”

　　三线长笑得很灿烂。仿佛昨天的牌局压根没往心里去。

　　配合胖胖的身材，跟个弥勒佛似的。

　　“当然，不过我今天手还是旺得很，别仇没报了，又淹死一回。”

　　瘦高个已经赢疯了。

　　半点不在意自己的赌桌上出现昨天的仇家。

　　以及三线长身后站在其他赌徒身后两个抱着膀子的壮汉。

　　“等会，换一副，这牌用久了，边上都起毛了。”

　　三线长一把按住正要发牌的瘦高个的手。

　　皮笑肉不笑的开口。

　　“行！换一副就是了。”

　　瘦高个很爽快。

　　新扑克，翻开在桌面。

　　“好好验验。”

　　这次三线长验牌十分认真。

　　本来验牌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大家瞄两眼也就过去了。

　　但是三线长用手好好扒拉了一会。确认的确是一副崭新扑克，才对着瘦高个点点头。

　　这动作，让瘦高个的脸色微微变了一瞬。

　　很快，不过依旧被我捕捉到。

　　转眼，依旧是那幅嚣张得欠揍的表情。

　　“看这么认真？以为我手上有活？”

　　瘦高个嬉笑得开口。

　　不过三线长笑眯眯的，根本没搭话。

　　眼睛只是盯着面前一张张发下的扑克。

　　三百赔九百。

　　庄家牛九。

　　四百赔八百。

　　庄家牛八。

　　瘦高个的手法，依旧还是那样，半点遮掩都懒得做。

　　老千最要紧的低调，显然被瘦高个忘得一干二净。

　　桌上的赌注已经让他红了眼，就和我当时一样。

　　眼里除了钱，什么都看不到。

　　他只想赢！

　　每局都赢！

　　即使是我，这种初级到极点的菜鸟都知道。

　　要给别人一丁点喘息，不能把把都赢。

　　牌局里头输输赢赢才是正常的。

　　老千只需要关注最后的输赢就好。

　　我打心眼里佩服瘦高个的嚣张和蠢得发指。

　　我知道这人，并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千，除了手法之外，再没有任何值得我学的地方。

　　所以当三线长身后两个壮汉，一把将瘦高个整个人按在牌桌上的时候。

　　我半点都不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