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儿,你为何在此。”
隋观龙躯在雨中凝实,双眼眯起,复又笑道:
“是了,你当初根基受损,本不该活到今日,你用了那株大离叶?”
碧水宗主司元白附身的蛟龙眼睑下垂,“师尊倒是好算计,这都能算到。”
他昂起头,隐隐有渌水神通在身旁凝聚。
“师尊,不知可成人之美,助徒儿我补全根基?”
隋观语气冷了下来,怒极反笑道:
“你这孽畜,耗费心计复活我,便是为了我一身道基吧?那就让我看看,你多活了千年,长了哪些本事!”
青如幽泉的渌水在天地间扩展开来,尽是滴滴答答的落水之声,水雾弥漫,四处昏暗,笼罩四方,仿佛已经到了暗沉沉的渌池之中。
天幕裂缝渗出粘稠的星光,像是被利爪撕开的陈旧伤疤。隋观龙尾扫过之处,渌水凝成万千冰棱悬停半空,折射出碧水蛟鳞片上跳跃的翡翠毒火。两道龙影在云层间追逐撕咬,每
"师尊可知何为作茧自缚?"司元白突然张口吐出人言,蛟爪扣住隋观背脊。被撕裂的翼鳞片喷涌的不是鲜血,而是清亮的渌水。
隋观痛吼,渌水秘术‘清夕雨’发动,漫天渌水竟化作无数青色蛇蛟,铮铮化剑,攀援而上。
司云白冷哼一声,一道白衣虚影自眉心浮现,伸手一压,那道渌水神通竟被他摄住,反倒朝隋观而去。
“你竟有此等功力,看来,离神通不远了。”
隋观声音幽幽,那龙躯竟开始缩小,又化作人形。
双袖间渌水滚滚,天光凝碧,竟生出一道青色的浪潮来,在潮水中,隋观五指一牵,五条青铜锁链从秘境的底部钻出来,被他牵在手上。
“你可知,我当年为何要从天外牵引妄湖到此地来,你当真我只是为了那大离叶么?”
司元白目露惊骇,似是想到了什么。
隋观龙角亮起幽蓝符印,五道锁链应声崩断。深渊中爬出的龙骸尚未站定,便被渌水侵入眼眶,化作提线傀儡扑向司元白。碧水蛟长啸震碎三具龙骸,碎骨却化作翡翠流水,往隋观身前涌过去。
“此处曾是我碧水一脉,先辈埋骨之地。”
在隋观说话间,剩余的两具龙骸竟主动破碎,同样化作流水浪花,被隋观吸收。
一块墨绿色的玉佩跟随着龙骸飞出,被隋观佩在腰间。
千年恨血化碧玉。
“雕虫小技!”司元白蛟尾拍地,血色珊瑚破土疯长。那些吸饱龙血的妖植绽放时,无数血色妖邪疯狂生长,尖啸破空。
“你竟还修了血炁,倒是晓得为自己谋个退路。”
司元白一身雪白衣袍被染得鲜红,就连那一头青色长发,也半数化作血红。
“我为了续命,饮了百年人血,便是为了求道,师尊,今天你我,只能活一个。”
司元白的声音恢复平静,青色的眸子中透着疯狂。
“哈哈哈,果然是我的好徒儿,为了道途,不择手段。”
隋观修为疯长,漫天渌水凝结,化作一条小蛟,身披白羽,带着沉沉的阴气,正是渌水金性,渌水午元符语性。
隋观张口,将小蛟吞进肚中,便又不可遏制的蜕作龙身,漫天水雾弥漫,昏暗无比,鳞片中无数青色蛟蛇嘶鸣,雨更大了。
终于,隋观吞了金性,重回金丹,重新现出人身,只是额头的龙角峥嵘。
五道青铜锁链在隋观掌心寸寸崩裂,每断一截便引发地动山摇。秘境穹顶坠落的星辰碎片撞入渌水,化作千百条燃着幽蓝磷火的冥蛟,嘶吼着撞向司元白。
那些妖植花瓣上的人影突然活过来,被献祭惨死的修士竟从幻象中探出半透明的手,环绕着司元白,变成一朵巨大人手莲花,迎上蛟龙。
隋观伸手一抹,一把青碧色长剑自手中出现,被他投掷而出,那剑锋牵引着天地之间的渌水,狠狠撞上去。
人手莲花被这一击打得消散,司元白却已经飘忽远去,巨大龙躯下带着洁白的彩云,与上方那染血的身影格格不入。
“你这孽畜,只有如此本事么?”
隋观一个闪身而至,长剑自上而下,轻易便剖开碧水蛟的龙鳞,鲜血如雨般洒落。
司元白不语,只是一味的躲避。
隋观也意识到不对,动作慢下来。
司元白嘴角扬起一抹笑容,龙躯上燃起翡翠般的剧烈火焰,合身朝着隋观撞去。
青黑渌水与翡翠毒火在云层间炸开,隋观龙尾扫断碑林,碎碑化作万千水箭。司元白蛟爪虚握,血色珊瑚疯长成盾,毒刺藤蔓绞碎半数箭矢,所过之处地裂泉涌,秘境穹顶剥落如碎瓷。
隋观龙角迸射幽光,五条青铜残链破土而出。锁链末端拴着死去蛟龙的怨魂,哀嚎着扑向司元白七窍。
司元白撕裂左臂,血雾凝成七颗骷髅念珠:“师尊教得好,这《血傀经》果然妙用无穷!”念珠炸开时,残魂竟被血煞污染,调头反噬隋观。
渌水屏障被怨魂啃出破洞,司元白蛟尾如血色长鞭抽中隋观逆鳞。龙血泼洒处,地面钻出一条条血红小蛟,疯狂的扑向隋观的伤口处。
“你以为老夫只有渌水神通?”隋观突然抽出剑,一股玄妙的剑意自剑锋弥漫,一剑刺出,没人任何法术神通加持,只是轻描淡写的刺出一剑。
但这一剑速度却极为恐怖,司元白避之不及,龙躯被斩了一爪,翡翠鳞片腐蚀脱落,露出森森白骨
“该结束了。”隋观现出龙身,龙爪扣住司元白天灵盖,渌水顺着爪尖灌入经脉,“当年我能给你道基,今日便能取回!”
司元白突然诡笑,眉心裂开血目:“师尊可知我为何饮血百年?”,他浑身浴血,在空中凝成十二柄血戈。带着煌煌天威,攻伐而至。
“明阳的功法,你那里来的?!”
隋观暴退仍被斩断龙尾,怒极反笑:“好,好一个血祭明阳。”
“你为了吃我,倒是费劲了心思,渌水血炁,现在又来个明阳,你很好。”
隋观暴怒,挥袖化剑,一剑将司元白龙躯的另一只爪子斩断。
司元白还想挣扎,却被隋观反手剖开龙腹,取出一颗清碧色的珠子来。
“你养的这小蛟倒也厉害,竟能养出一颗龙珠来,只是被你连累,丢了性命。”
突然间,斜里刺出一剑,被隋观轻易躲过,正是那日护送宋况雨来此的阳神身外身,而阴影竟浮现出一条更加巨大的蛟龙,司元白的阴神身外身。
翡翠火焰在隋观龙鳞上跳跃,映得漫天血雨泛起妖异的碧光。司元白阴神蛟龙突然张口,吐出七枚铭刻着明阳道纹的金钉,钉入隋观七窍,天穹裂缝中垂落万千流火。
“你竟敢窃取明阳道统!”隋观龙尾拍碎三座石峰,却见那些流火在半空凝成十二柄赤金血戈。戈刃震颤发出嗡鸣。
司元白本体自血瀑中踏出,脚下步步生莲。那些由修士怨魂凝成的血莲绽放,化作无边无际的巨大阵法。
“师尊请看,"司元白指尖划过虚空,阵纹竟渗出黑血,这是万千修士的冤魂凝出的怨血,再以当年水君的锁龙剑为阵眼,专为您一人所设。
隋观龙瞳突然爆出青光,张口喷出本命金性凝聚的渌水剑。剑光掠过处空间冻结,却在触及司元白衣襟时被血色珊瑚挡住。
"咔嚓"
秘境穹顶突然剥落,露出外层星空中游弋的冥蛟虚影。司元白双掌结出玄奥法印,被隋观斩断的左臂突然化作血线,将十二柄明阳血戈串联成阵。
“大日焚龙阵!你何时参透的明阳真意?”。
隋观怒吼声震碎百里云层,龙爪撕开胸膛,竟掏出半块刻着“碧水”二字的宗主玉牌。玉牌碎裂的刹那,潭底沉睡的蛟龙骸骨破水而出,带着积攒千年的腐毒阴气扑向血戈大阵。
司元白眉心血目突然流下两行血泪,那些血泪落地即化作青面獠牙的鬼卒。鬼卒手持阴铁锁链捆住蛟龙骸。
“原来你连这个都查到了。”隋观龙角突然离体飞出,在空中凝成两柄幽蓝短戟。短戟交错时引发的空间涟漪,竟将最近的三个鬼卒绞成血雾。
司元白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阴神蛟龙与阳神剑影同时爆裂。漫天血雨中,隋观脚下的龙脉深渊突然伸出无数苍白骨手——那些被青铜锁链镇压千年的碧水宗先辈,此刻全都变成了司元白的血傀儡。
“你竟将祖师遗骸炼成血傀!”隋观终于露出惊怒之色,龙躯盘踞成阵想要召唤渌水真灵。然而被血戈钉穿的伤口处,明阳真火已经沿着经脉烧进丹田。
司元白双手虚握,那些破碎的星辰碎片化作流火,在渌水表面燃起永不熄灭的翡翠毒火。十二柄血戈发出尖锐鸣啸,在隋观龙脊上刻出完整的《血傀经》咒文。
“师尊可知,弟子百年前就等着此刻?”司元白扯开衣襟,心口处赫然刻着隋观的本命符印。当最后一道血戈咒文完成时,符印突然逆转,隋观苦修千年的渌水金性竟如决堤洪水般涌向司元白。
隋观龙鳞片片剥落,露出下方跳动的翡翠火焰。他忽然停止挣扎,龙瞳中映出司元白眉心血目里的倒影。
“好个欺师灭祖的……”龙吟未绝,司元白已经并指如剑刺入其逆鳞。时空骤然定格,万千血丝从虚空浮现,将隋观残躯裹成血茧。
“哈哈哈……终于,终于,我终于……”
司元白癫狂的笑起来,脸上血泪纵横,复又泣道:
“师尊,抱歉。”
他化作龙躯,将血茧一口吞下,钢铁般的利齿交错,将隋观残躯嚼烂成血泥。
“千年谋划,终究成真,我司元白马上,便能证得果位,称制真君。”
“大离叶,应当成熟了……嗯?”
只见那地窟中,一道身影鬼鬼祟祟,似是没藏好,衣袖中露出一片紫色叶片。
“你这小辈,倒是机敏,倒不用我费心去摘。”
司元白伸手一抓,便将洛尘捉到手里,轻易便捏得粉碎,只是并无血肉鲜血,只是一滩水,而那片叶片,也只是一株一叶养魂草。
他的笑容僵住了,随后是难以遏制的暴怒,咬着牙道:
“好高明的分身术,这秘境不开,我看你跑到哪里去。”
一处水泽地中,洛尘撑起水膜带着宋况雨极速前进,先前大战中晕倒的陈天和龙女,皆被那渌水神通融成了渣,只有靠近洛尘的宋况雨活了下来。
“我们去哪儿?”
宋况雨满心绝望,这种水泽中,想要逃出渌水修士的追捕,难如登天。
洛尘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加快速度。
终于,他们再次来到了那处洞府中,白豚还在大头的监督下干着苦力,将那处地下河开凿开。
蓝色水幕依旧矗立在原地,而身后滚滚的渌水铺天盖地,就要寻到此地。
“别废话了。”
洛尘递出一只手,牵着宋况雨,水君印骤然浮现,放出万千华光,将光幕前的斥力破开,两人连带着大头白豚一起,齐齐钻入光幕中。
在两人两鱼钻进光幕的几秒钟后,司元白驾着滚滚渌水来到此地。
“空间裂缝?他们如何进去的?”
司元白沉默下来,辛苦谋划这么久,到头来,却被两个小辈耍了。
他伸出手,渌水神通却被那股奇异的斥力弹开。
“空间之力太过奇诡,怕是不好找了,不过那大离叶我也暂时用不到,就当他们替我保管了。”
司元白的右颈处裂开,伸出一个俊美头颅,咧开嘴笑起来。
“司元白,你也有算漏的一天。”
“是个变数,我并未算到他。”
司元白皱了皱眉,手指掐算不断,却只算得蒙蒙一片,“究竟是何处来的?”
却又见他左肩处伸出一颗龙头,喷吐渌水。
“好徒儿,你这卜算之术学的不行,仅有为师当年的三成功力啊。”
“师尊,我记得您当年,貌似不会卜算。”
“哈哈,那是为师记错了,徒儿你的记性还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