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甲卫地牢深处,水珠顺着青石壁缓缓滑落。
拓跋律将淬毒匕首抛向空中,刀刃在火把映照下折射出幽绿寒光。
他屈指弹了弹刑架上布满鞭痕的躯体,翡翠色眸子亮得瘆人:“说说看,你们伪装成漠北的死士混进冀朝商队,究竟想干什么?”
被铁链悬在半空的汉子啐出口血沫,腕间狼头刺青狰狞如活物:“狗娘养的小杂/种!有本事给你爷爷个痛快!”
寒光闪过,匕首径直钉入他胯/间三寸。
拓跋律歪头欣赏着对方瞬间惨白的脸色:“再骂一句,小爷就把你的舌头和胯/下三寸这玩意,一起打包喂给我在王庭养的那条畜生。”
“主子,人带到了。”
暗卫首领的禀报声打断拓跋律的施虐。
顾砚之坐在阴影处,折扇悠悠扇着风,目光落在玄甲卫押解的两个青年身上
一年纪稍大些的男子佝偻着背,眼珠子四处打量着,透出精/光。
另一个少年虽也同样穿着粗布麻衣,脸上的神情却懵懂如同稚儿一般。
“这便是白家最后仅剩的两人,白家旁支白三,白明辉嫡子白思远。”暗卫单膝跪地禀报。
“草民参见大人!”男子很有眼力见地立刻扑跪在地,精明的眼珠不住地偷瞄顾砚之腰间九瓣梅玉佩,
“白家旁支。”顾砚之玉骨折扇在手指间轻晃,“你是白若璃的表兄?”
“是...没错...”男子被顾砚之的气势吓到,缩着脖子发抖,目光还忍不住频频瞥向刑架上那几个浑身是血的人。
玄甲卫突然抬脚踹在他膝窝:“主子问话,还不抬头!”
男子踉跄着五体投地,袖中突然滑出一枚狼头扣,咕噜一转,正撞到顾砚之的靴尖上。
顾砚之眸子一眯,“漠北王庭亲卫的腰牌,白公子从何处得来?”
“大、大人明鉴!”白玉堂额头重重磕地,“是草民在码头扛货时,看着这玩意像个值钱样,就顺手捡回来了......”
“捡的...有意思。”折扇抵住男子咽喉,顾砚之俯身轻笑,“漠北王庭亲卫堪堪百人之数,偏巧你就‘捡’到此物?”
一旁折磨人正开心的拓跋律,目光也瞬间投了过来。
与此同时的将军府内,药香弥漫。
白若璃蜷缩在窗边软榻上,指尖死死抠住雕花窗棂。
天边第一缕晨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映得她眼尾未干的泪痕愈发清晰。
“若璃,该喝药了。”
沈知修端着药碗跨过满地碎瓷,衣袍上沾着不少灶灰。
这是他今日煎的第五副药,前四次都被白若璃直接打翻了。
药汤氤氲的热气里,他望见少女脖颈新添的抓痕,喉结滚动,最后也只开口道:“今日换了安神方子......”
沈知修看她满脸泪痕,掌心覆上她颤抖的肩头,轻声问道:“又梦魇了吗?”
这几日若璃的记忆在慢慢恢复,日日夜夜受梦魇所扰,整日里连现实与梦境都分不太清楚。
白若璃猛地甩开他的手,一把将药碗打翻,琥珀色汤药泼在沈知修衣袍下摆,腾起缕缕热气。
她颤抖着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淡红的鹤形胎记:“看到了吗?脏...这里...还有这里...”
秀气的指尖不断在肌肤上划出血痕,“这些全都洗不干净!”
她不断用力揉/搓,仿佛要将那段屈辱从血肉里剜出去,“将军何必管我?”
她用力推搡着沈知修,“这副残躯早就该随着那孩子一起烂在泥里!”
沈知修扣住她手腕的力道放得极轻,仿佛捧着易碎的琉璃:“一切都过去了,前尘若云烟,往事皆覆水...”
窗外惊雷炸响,原本在沈知修安抚下慢慢安静下来的白若璃,突然身体一僵。
雨幕中隐约传来响铃声,与她记忆里最黑暗那日的声响瞬间重叠。
她浑身战栗着栽进沈知修怀中,指甲死死掐着他小臂,目光惊恐望着门外。
暴雨将青石板冲刷得发亮,顾砚之倚着月洞门轻笑,指尖在衣袍的遮掩下不断摩/挲着那枚狼头扣,
“沈将军这副铁汉柔情的模样,真是教人叹为观止。”
玄甲卫押着人穿过雨幕,站在顾砚之身后,与房间内的沈知修两人相望。
“表妹!”被铁链拴着的干瘦男子突然挣动起来,浑浊眼珠死死盯着房间内那抹月白裙裾,
“我是阿三哥啊!你还记得你八岁那年偷吃贡茶,还是三哥哥我替你去顶的罪!”
白若璃手中的药碗“当啷”坠地。
沈清霜分明看见她指尖在广袖中蜷缩成拳,面上却浮起恰到好处的迷茫:“将军,这是......?”
“是顾某特意请来的大夫。”顾砚之折扇指向身侧一脸痴笑的少年,“这位公子怀中的拨浪鼓,倒是与白姑娘身上的胎记颇为相似。”
白思远像是应和他的话一般,突然高举起手中的拨浪鼓。
那面有些旧了的鼓面在暴雨冲刷下,朱砂绘制的飞鹤重新焕发出鲜艳的色泽。
他歪着头看着白若留流涎:“妹妹...飞飞......”
沈知修将人护在身后,枪尖横在身前,“再敢胡言,休怪本将割了你们的舌头。”
白三看她对白思远毫无反应,突然匍匐在地膝行,就要冲进房去抓白若璃的裙角:“当年你爹娘被马贼掳走,可是我爹收留你!你锁骨上的胎记还是我......”
“放肆!”
沈知修一脚踹在他心口,白三后腰撞上石阶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好了,这么激动作甚?”
顾砚之的折扇压在沈知修枪杆上,“既然白姑娘说不认识,不如让这位表兄说说胎记细节?若是对不上......”
他俯下身子笑着拍了拍趴在地上的白三脸颊,
“倒也是许久没人敢骗顾某了。”
一句话便将白三吓得浑身颤抖,两腿之间忽地散发出一股子难闻的腥臊味。
白三手指哆哆嗦嗦地着指向白若璃手臂:“她手肘那里有块月牙似得红斑!是七岁爬树摔的!”
白若璃踉跄后退,沈清霜敏锐地捕捉到她衣袍下的手在颤抖。
但当沈知修拉起她衣袖时,一小块弯月牙似的红斑,赫然映入眼帘,与白三所言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