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双还带着巧克力渍的小爪子奔着自己的腰就来了,吓得张永春赶紧抡起扇子,啪一下轻轻抽在小丫头的手上。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这小丫头想歪了,而且歪的很彻底。
寻思他想收了自己也就算了,竟然还以为他急色到在这就要开始办事了。
气得他开口厉喝到:
“给爷把你的脏手拿远点!小丫头片子!还想觊觎爷的身子。”
看着小丫头身上都开片一样的泥裂,张永春好一阵恶心。
“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你这般鬼样子,爷岂能看得上你!”
好家伙,鬼知道这丫头身上带着多少病毒啊。
刚才还羞赧的何诗菱听见这句话,脸上的神色顿时黯然下来。
原来是她一厢情愿,也是,似公子这般天人一样的人,怎能看得上自己呢。
“你把地上的新衣换上。”
张永春冷喝一声,老娘说过,身在古代,不要光顾着行恩,还要布威。
何诗菱赶紧应了一声,捡起地上的襦裙,准备和何书萱打扮好。
结果脑袋一低下去,一块纱巾就盖在了她的头上。
看着小丫头枯黄的头发被盖住,张永春很满意。
这俩小丫头虽然换上襦裙后衣装像个好人,但是那头发和眼神做不了假。
这样一盖,正好合适。
打开扇子摇了摇,张永春颔首道:
“记住了,现在你们两个整个人都是爷的,我不让你摘,你千万别动!”
“是..”
两个小丫头低身称福,何诗菱低下头去,掩盖住了自己水盈盈的眼神。
小丫头心里热烘烘的,公子..公子说她是他的人呢!
公子不嫌弃自己!
一阵风沙吹来,卷起漫天尘土。
福兰镇北门,门口看门的门番胡二顺正拄着长枪,靠在城墙上监视着不让更多的流民进去。
这福兰镇本来只是为了方便瀛洲与蓟州和真定三军调防,设立的军镇,人口本来不多,也就在万户不到。
可这水旱蝗三灾下来,河北遭灾严重,河北东路,河北西路的百姓都像疯了一般的挤破了脑袋往这瀛洲挤过来。
转眼间,福兰镇里就多出来了不知道多少逃户。
他们这些城门番的当然也繁重了起来。
当然,说是不让流民进去,其实也是扯淡。
只要给得起入城费,他胡二顺才不管你是不是流民呢。
反正城里有巡街官,没有户碟的黑户到时候直接被乱棍打出,也不关他的事。
哼着荒腔走板的黄调,胡二顺一转头,眼前却突然一亮。
哟!好俊俏的两个小娘!
眼前一对轻纱罩面的小娘一大一小,并肩而行。
行走之间带着些大家闺秀的端庄,步子都迈得极为紧窄。
他扶着眼睛一看,错不了,这俩小娘就是大门大户里出来的。
整了整衣冠,胡二顺刚要迎上去,才发现这两个小娘甚至不是正主!
两个小娘走到了门口,就站定了下来,在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目光的同时,轻轻侧身。
随后,一身白衣的俊俏郎君摇着扇子来到了门口,迈步就要进城。
“贵人,贵人留步啊!”
看着眼前俊俏郎君的一身绸衣,胡二顺赶紧开口叫住。
“哦,足下可是在叫我?”
张永春听到了一旁的门番子叫他,早料到会如此的他赶紧一转头,脸上带着一丝疑惑。
心里却是怒火熊熊了。
他放着大门不走,为的就是报这个仇。
当初把他从城里扔出去的,不是别人,正是眼前的胡二顺。
他没啥别的毛病,就是小心眼。
“正是,郎君可是要进城?”
见到张永春走了过来,门番胡二顺赶紧换上一副笑颜。
“正是,莫非此城不让进了?”
手里的折扇重新折上,张永春指了指城墙上的牌匾。
“哎,非是如此,好教郎君知晓。”
胡二顺绝口不提一人二十文的垫路钱,只是一脸的谄媚。
“我镇知县最是好生爱民,治下也平宁祥安。
公子若想进城,尽可往东城北城去得。
那茶楼酒肆,秦楼楚馆也皆在此两地。
那南城也有些耍把式的,若郎君想看些新鲜,也可于白日游览。”
说到这,胡二顺看了看四周,装出一副我有紧密消息,只告诉你,不告诉别人的样子,低头凑到张永春身前。
“唯独那西城,尽是些偷鸡摸狗,贩子屠生之徒。
大郎君一身孑然行走在外,又有两位娇娥相伴,还请多加小心。”
眼前汉子和十几天前判若两人的态度,让张永春觉得有些荒诞。
还好生爱民,真当我被赶出来的时候,没见到城里已经揭不开锅了吗?
你那铺子里蒸的人肉包子还能是假的不成?
“小人见郎君谈笑间气度非凡,定是名有魁星之人,还望郎君珍重。”
听着这门番一口接一口的夸赞。
明明自己只是换了一身衣服,这个数天前还拿着枪呵斥自己的门卫,竟然像个三孙子一样,对自己和颜悦色不说,还主动贴上来。
“好,有劳门上。”
张永春一边说,一边合上折扇。
随后,伸手往袖子中掏去。
他按照自己老妈的传授,这个时候就要开始揍人了。
一旁的何诗菱眼中闪过一丝鄙夷。
这门番子真是祖坟烧着了八辈子的高香!竟然能收到公子的赏!
公子的身上,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呢!
而胡二顺眼里都放出金光了,好啊,他等的就是这个!
这样富家出门还不带着下人而是带着丫鬟的公子哥,要么是骄横跋扈,要么是不谙俗务。
而这两种人,都有同一个特质,只要你舔的他们舒服了,他们都不会吝啬赏赐!
“呦呦呦,这哪受得起...”
脸上一遍露出笑容,胡二顺一边准备好了伸出双手去接。
结果没想到,眼前的富家公子左手掏右手,右手掏左手,两手全掏完,然后甩甩手。
就是没掏出一文钱来。
“哎呀,不巧,我出门慌促,身上竞未带着钱囊。”
看着眼前贵公子脸上的无奈,胡二顺就像是吃了苍蝇一样。
妈的,这傻书生,出门竟然不带钱!
心念刚想到这,就看到张永春侧过头去,看着两个小丫头,开口问道:
“诗菱,你身上可带着钱囊吗?”
何诗菱先是愣了一刻,随后顿时明白起来,公子根本就没打算赏这小子东西。
公子这是要使坏呢。
何诗菱眉眼一弯,轻轻一笑,摇了摇小脑袋。
张开嘴,燕语莺声道:“少爷,婢子也未曾带得钱囊啊。”
胡二顺悬起来的心算是彻底死了,心说娘的这是什么丫鬟,跟主子出来竟然不带着钱!
可是他依然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带着谄媚的笑道:
“无妨,贵人不持腌臜物。这赏不看...”
他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脸上突然一疼。
“啪!”
在何家姐妹的惊诧中,张永春一大巴掌就扇在了他的脸上。
张永春瞪大了眼睛,张嘴喝骂。
只觉得胸口的窝囊气都在这一巴掌上了,扇的他手都麻了。
“汝这厮是耍笑我欠你讨赏不成!”
这一巴掌也把胡二顺打傻了。
但是他只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的动作打傻了,心里却并不觉得奇怪。
自己只是一个小吏都不算的役丁,就光人家这身衣服都够买自己命了。
这般的贵人公子,出行的时候打个个把人,不是太正常了吗!
“小人多事,小人多事。”
胡二顺赶紧低头求饶,生怕惹怒了张永春,找到镇监降罪于他。
但是张永春觉得光打一边不是很对称,他有点小小的强迫症。
“啪!”
轮起了另一只手,便又是一巴掌。
胡二顺只觉得昨天吃的汤饼好像都要被打出来了。
一直都是他打人,今天反了天,竟然轮到别人打他了。
而他还不敢还手。
“那可不行,你这小厮看我不起,我非得看赏于你。”
张永春心里这个乐。
这两巴掌打的,比打胶都爽啊。
装作左右看了看,一伸手,把手上的扇子递过去。
“此扇子是我在绢城购得,所购之时花了十万钱。
既如此,便赠与你这狗奴。”
刚从耳鸣中缓过来的胡二顺光听见十万钱这两个字,腿都吓软了!
好家伙,他记得县尉大人的月奉,一个月也就是八九贯足钱吧!
县尉大人一年的收入,竟然在人家手里,竟然是手里扇风的一把扇子?
还是随手送人的?那他更不敢收了呀!
张永春身后的何诗菱却脸色有些发红,这扇子刚才还被爷拿着挑了她的下巴呢...
肿着脸猪头一样的胡二顺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根本不敢接那把白玉一样莹白扇骨的扇子,像是碰到了火炭一样缩回手去。
“不不不,还请贵人收回宝物。”
啪啦一声,折扇收回手里,张永春哗啦哗啦的扇着。
“既然如此,便罢,你切将名姓道来。
待我归家后,自有你一封鞋袜敬。”
看着贵人收回了扇子,胡二顺顿时笑的比花还灿烂。
连笑的时候扯得连着脸上发疼他都不在乎了。
“不敢多劳贵人费心,小人姓胡,贱名二顺。”
“一听便是狗才的名字,哼!
诗菱,把名字记下!”
目送眼前的贵公子骂着街摇着扇子进了城,胡二顺只觉得自己的春天就要来了!
连脸上肿起来的通红,此时也成了骄傲的象征。
“哼!”
何诗菱跟在张永春后面,来到门口,隔着面纱瞪了一眼胡二顺。
少爷既然打了他,那自己也不需要给他好颜色。
“哼!”
而何书萱走到门边,也学着姐姐的动作,奶声奶气的哼了一声。
虽然她不知道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既然姐姐做了,她也就跟着学了。
而胡二顺则是赶紧赔起笑来,没觉得奇怪,毕竟这才是大家大户里的丫鬟对待他们这群丘八的态度。
简直太对了。
“慢走,慢走。”
摇头摆尾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哈巴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