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张永春宣布开席了,众人也没什么好说的。
这么大的豪商,也不可能为了他们这点小利害他们。
毕竟他们身上除了些在大辽为了方便换出来的黄金之外什么也没有。
而且这餐食确实十分诱人。
当抓起第一口“红烧灵犀肉”送进口中时,伊卜拉欣的瞳孔猛地放大!
那肉块不知道在锅中烹煮了多久,明显不是小牛肉的纤维,却也酥烂得入口即化。
浓郁的酱汁裹挟着难以言喻的咸鲜甘香瞬间在口腔中爆开!
肉香醇厚得如同陈酿,却又没有丝毫腥膻,只有纯粹到极致的鲜美!
这滋味远超他们在大辽上京城吃到的那些精心炮制的任何一道烤肉!
他下意识地加快了咀嚼的速度,几乎忘记了方才的忐忑。
一旁穆塔希尔则被那盘“金玉满堂烩”彻底征服。
那金黄色的浓稠酱汁散发着奇异的、充满侵略性的辛香,入口是前所未有的浓郁和复杂的香料风暴,包裹着嫩滑的鸡肉块,不断的刺激着味蕾,带来一种酣畅淋漓的爽感!
这里面到底是放了多少种香料,味道竟然这么神奇,却又格外的顺口!
他忍不住又舀了一大勺咖喱鸡肉浇在白饭上,抓了抓和匀了,吃了下去。
盘里的米饭不仅香味诱人,而且加上了这鲜汤的味道,那混合的滋味让他几乎叫出声,仿佛这东西天生就应该配上米饭一起吃一样。
萨拉玛优雅地小口啜饮着漂浮着紫菜和鸡蛋的“翡翠白玉羹”,那股海味与清甜完美融合,滑过喉咙时,甚至带来了熨帖的暖意。
一边吸溜着汤料块冲出来的紫菜鸡蛋汤,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过侍立在一旁、低眉顺目的四个新罗婢。
她们年轻,面容姣好,身段匀称,穿着统一而奇特的蓝衣短袍,却安静得如同没有生命的精致人偶。
魏王府的仪态训练是按照正经的王爵之礼来的,这几个新罗婢在魏王府就算呆了只有几个月,却也已经脱胎换骨一样。
在她严重,这种级别的、来自遥远异国的训练有素的女婢,本身就价值不菲,是身份的象征。
而她们此刻,却只是沉默地侍奉着这场充满谜团的宴席。
这位张公子的底蕴真是深不可测!
跟这仨心眼子多的摘下来安个把能当漏勺使的人不同,向导阿和专注于埋头苦干,风卷残云。
眼前每一道菜的味道都超出了他的认知极限。那碧绿的“翡翠时蔬”爽脆清甜,却又一点生菜蔬的味道都没有。
而那道“清蒸玉带”很明显是鱼块,却竟然鲜嫩得不可思议,毫无腥味,只有大海的味道。
他吃得满嘴流油,左边一口预制沙拉右边一口预制红烧鱼块,吃的脸都快埋进盘子里了。
要是三斤半在这,一定会引为知己。
兄弟,你也干饭啊?
一旁的张永春自己则吃得不多,动作优雅而缓慢,仿佛只是例行公事。
毕竟这些东西他要是吃饱了,晚上就吃不上老娘包的馄饨了。
自己老娘用自己送过去的纯小牛肉加上土鸡蛋和的馅,手擀的皮,包出来一个个皮薄馅大的虾仁馄饨,出国前飞一个土鸡蛋,再来点鲜切的小葱。
来点辣子和醋,不比这些科技与狠活好吃?
他的目光扫过狼吞虎咽的客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怜悯的嘲弄。
更多时候,他只是沉默地喝着“忘忧水”。
宴席在一种表面和谐、内里吃的欢的奇异氛围中接近尾声。
当最后一道“水晶糖汁熬仙果”被端上,张永春放下了筷子,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他用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结束意味。
抬眼,目光再次落在大食商人们身上。
而感受到了张永春的目光,纷纷还在为刚才发给他们的湿巾如此柔滑竟然只是用来擦手而感叹的商团赶紧坐直身子。
“诸位。”
张永春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远来辛苦,张某略备薄饮粗食,聊表心意。
如今酒足饭饱,张某尚有俗务缠身,不便久陪。”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商榷的决断:
“若诸位还有买卖之事相商,明日榷场开市,可再来寻我细谈。”
说着,他一挥袖子。
“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送客令下得如此直白而干脆。
吊胃口这种事你得学会给点甜头再拉线,不能光摩擦不怼。
伊卜拉欣等人瞬间从美食的余韵中被惊醒,心头一凛。
都是行走四方,见过血的老商人,一个个心里都精着呢。
他们也知道,关于砸盏的疑问,今天是绝不可能再提了。
再纠缠下去,恐怕会彻底触怒这位神秘莫测的公子,后果不堪设想。
“是是是!多谢公子盛情款待!今日珍馐神饮,我等毕生难忘!”
伊卜拉欣连忙放下筷子,起身深深一揖,姿态恭敬到了极点。
穆塔希尔、萨拉玛和阿和也赶紧起身行礼,连声道谢,脸上带着真诚的感激。
“书萱,送客。”
张永春淡淡吩咐了一句,便不再看他们,自顾自地拿起矮几上那枚红珊瑚戒指。
将戒指戴在指尖随意地把玩起来,仿佛那才是他此刻唯一感兴趣的东西。
“是,公子。”
小丫头何书萱赶紧应声上前,对着几位大食商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诸位贵客,请随我来。”
伊卜拉欣等人不敢再有丝毫停留,再次向张永春的背影行了一礼,便跟着何书萱,小心翼翼地退出了这间充满“神迹”与无形威压的帐内。
其实他们再慢一点,就能看见张永春那几乎绷不住都要咧到后脑勺的笑容了。
帐外,此时已经是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榷场的喧嚣重新涌入耳中,却让他们有种重回人间的恍惚感。
这位贵人的帐棚隔音太好了,几乎让他们都忘记了自己还在榷场中。
然而,这份恍惚并未持续多久。
刚走出帐门几步,那个如同铁塔般沉默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拦在了他们面前。
三斤半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此时在阳光下显得更加刚硬,压迫感十足。
伊卜拉欣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一旁的拉希德按着弯刀刚要迎上来,就被穆塔希尔伸手拦住了。
三斤半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伊卜拉欣身上,伸出那只蒲扇般的大手,瓮声瓮气地开口,声音平板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盏。还来。”
伊卜拉欣先是一愣,经过了一旁萨尔玛的翻译,这才知道这莽汉竟然是索要自己怀里的那个宝贝。
他不敢有丝毫犹豫,连忙伸手,从宽大的袍袖深处,掏出了那块依旧闪烁着诱人金彩的建盏。
那建盏的釉色深邃,金线纹路清晰可见,散发着神秘而哀伤的美感。
他万分不舍地、几乎是双手捧着,将那只建盏放进了三斤半摊开的巨大手掌中。
三斤半看都没看,大手一合,仿佛只是收起一块普通的石头,转身便走,留下伊卜拉欣看着空空的手掌,心也跟着空了一块。
“走吧。”何书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
伊卜拉欣回过神来,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何书萱拱了拱手,带着同样心有余悸、面色各异的同伴,脚步有些虚浮地离开了清远商号的地盘,朝着自己商队驻扎的番商区域走去。
“公子,他们走了。”
回到屋里,何书萱看着叫过了崔明姬在怀里搓圆捏扁的张永春,脸色一红。
“哦。”
松开助人快乐成长的大手,张永春点了点头。
计划第一步已经完成了。
该第二步了。
张永春水光潋滟的手指一甩。
“去,把役夫里面那个叫楚川的小子给我叫来!”
“告诉他,本公子要许他一桩富贵!”
ps:继续继续,不要停,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