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蜷缩在肮脏的麻袋里,身上只穿着破烂的单衣,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皮开肉绽的鞭痕的男人,穆塔希尔只觉得心里都在颤抖。
男人暗红的血迹浸透了单薄的布料,在惨白的月光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紫黑色。
看得出来,他脸上也带着伤,青肿不堪,嘴角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此时,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胸膛只有极其轻微的起伏,整个人如同一个被玩坏后丢弃的破布娃娃。
穆塔希尔如遭雷击!
巨大的失望和突如其来的惊骇让他僵在原地。
这不是他预想的宝藏,而是一个濒死的、遭受了酷刑的人!
他不是没见过伤者,甚至和沙匪搏斗的时候,还亲手杀过人。
但是眼前这个男人不一样啊!
他是张公子的人?
还是得罪了张公子的人?
三斤半他们……是在处理“人”的垃圾?!
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他猛地站起身,第一反应就是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卷入这种事情,绝对会引来杀身之祸。
张公子的手段,他白天已经领教过了。
他转身就想跑。
然而,就在这时,地上那个血人似乎被冷风吹到,极其微弱地哀嚎了一声,那声音细若游丝,充满了痛苦和绝望。
这声哀嚎,像一根针,狠狠扎在了穆塔希尔的心上。
他奔跑的脚步猛地顿住。
古兰经的教诲如同烙印般浮现在脑海:“凡救活一人,如救活众人……”。
那是安拉的教导,商队行走沙漠的信条,便是对落难者施以援手,是善功,是义务。
正如现在他们的向导阿和就是他们在沙匪的巢穴中救出来的一样。
他回头,再次看向那个在冰冷月光下微微颤抖、奄奄一息的身影。
那遍体的鞭痕,那微弱的气息……这个人,还活着!
如果自己就这么走了,他必死无疑!
也许那魁梧的汉子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将他扔在这里。
一边是深不可测、手段狠辣的张公子带来的巨大恐惧,一边是信仰的召唤和人性最朴素的怜悯。
穆塔希尔的身体因为剧烈的内心挣扎而微微发抖,额头上沁出了冷汗。
突然间,他想到了白天的谈话,心里猛地一颤。
知情人?
这家伙既然会被哪位张公子打成这样,会不会是因为他知道某些内情,才会变成这样?
如果是的话..
紧要牙关,他左右观察着是否有来人。
最终,对安拉的敬畏和对生命的怜悯以及对金钱的渴望压倒了心里的恐惧。
敢于穿越大漠千里迢迢来做买卖的人,自然是没有懦夫的。
他狠狠一咬牙,低声道:
“安拉至大!愿安拉保佑我!”
他不再犹豫,迅速蹲下身,费力地将那浑身是血、散发着浓重血腥和尘土气息的男人从麻袋里拖了出来。
还好,这小子看起来年纪不大,身体并不算是特别沉重。
穆塔希尔顾不上脏污和血迹会沾染自己的衣袍,也顾不上这人到底是谁、为何被打成这样,他用尽全身力气,将这个不知名的伤者架在自己肩上,几乎是半拖半扛,朝着商队驻地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跑去。
每一步都沉重无比,既因为伤者的体重,更因为心头那沉甸甸的恐惧和不安。
这一路,如果不是主的教诲和对于那建盏的渴望,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跑过来。
夜风吹过,带着刺骨的寒意,也吹不散空气中那浓重的血腥味。
他不敢回头,生怕看到三斤半那如同魔神般的身影出现在身后。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快回到帐里!
当萨拉玛警惕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视野中时,穆塔希尔几乎虚脱。
他喘着粗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低喊道:
“萨拉玛!快!帮把手!别声张!”
萨拉玛借着帐棚缝隙透出的微弱火光,看清了穆塔希尔肩上的血人,湛蓝的眼眸瞬间瞪圆,脸上写满了惊骇!
但她毕竟是行走四方的商人,反应极快,立刻上前帮忙搀扶,同时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黑暗。
两人合力,将这个散发着死亡气息的不速之客,悄无声息地拖进了商队驻地最大的一顶帐棚里。
伊卜拉欣都傻了。
不是我这睡得好好的,你整进来个什么这是?
看到地上这个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汉人时,她都都惊呆了!
“安拉在上!穆塔希尔!你……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个人?!”
伊卜拉欣惊得从毯子上跳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穆塔希尔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脸色苍白,指着外面张永春营地方向,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后怕:
“张……张公子的人……扔出来的……差点被打死……我……我把他捡回来了……”
他不敢说“偷看”,只说“捡到”。
帐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地上伤者那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吸气声,在压抑的空气中回荡。
恐惧、疑惑、不安……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人。
他们救下的,似乎不仅仅是一个垂死的人,更可能是一个随时会爆炸、将他们所有人卷入灭顶之灾的巨大麻烦!
但是,却更有可能是个机遇!
伊卜拉欣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这个时候,人既然已经抬进来了,那就不能再拖延。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啊。
他一摆手,朝着一旁的萨尔玛吩咐道:
“去,把医官找来!
先给他止痛!用我们最好的蟾酥!”
片刻之后,他们的医官提着自己的羊皮包走了进来,拿出蟾酥,给地上的男人身上伤处涂抹起来。
又让脚夫拿出清水给他灌了下去,清洗口鼻。
终于,在这个满身鞭痕的身体躺在羊皮上好一阵后,才幽幽的惨叫了一声。
而这一声惨叫,瞬间就把萨尔玛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那男人浑身一哆嗦,开口便是:
“公子!我错了!”
“那茶盏我再也不卖了!
饶了我!饶了我罢!”
但凡有个汉人在,都能听得出他这近乎捧读的语气有多奇怪。
可惜,这里最懂汉话的,是个二把刀的西夏人。
萨尔玛心里一动,目光中的喜悦被所有人捕捉个正着。
“我们要发财了!”
大食商团们心想。
却不知,躺在地上的楚川也这么想。
“老子要发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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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苦咱们不能白吃,得让更多的人也吃苦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