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监府内厅,不大的小房子内,此时正檀香袅袅。
卢时元正捻着那颗鸽卵大小、在烛光下流转着醉人血光的红宝石,爱不释手,仿佛能从里面吸出琼浆玉液来。
现代科技的染色玻璃,颜色之正那是碾压一切天然宝石的。
正所谓在不是玻璃的前提下,越像玻璃越值钱。
卢时元就觉得手里这块红水晶一定很值钱。
他现在也想开了,就放手让张永春搞事,然后和赵家斗。
这小子身后关系不简单,肯定会和赵家闹得死去活来。
虽然他半只脚已经跨进赵罄的门里了,还一口一个好兄弟的叫着,但是这并不妨碍卢时元觉得优势在我!
只要他俩闹崩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就在这时,门外管事轻手轻脚地进来,低声道:
“老爷,清源商号的张东家到了。”
“哦?永春老弟来了?”
卢时元精神一振,小心地将红宝石收进锦盒,锁进抽屉,脸上瞬间堆起十二分的热情。
“快请!快请进来!”
说着,他亲自起身,取过两盏刚沏好的橙皮蜜,快步迎向门口。
张永春一身月白锦袍,脸上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倦色,但眼神依旧清亮锐利。
他迈步进来,对着卢时元拱手笑道:
“卢大人,叨扰了。几日不见,大人气色愈发红润,看来这福兰镇在大人治下,风水养人啊。”
“哎呀呀,永春老弟太客气了!”
卢时元哈哈笑着,将一盏热茶放在桌边上。
“快坐快坐!尝尝我这橙皮蜜。”
说着,他自己端起来一盏却不喝,只是看着张永春。
“老弟你才是大忙人,今日怎么得空到我这儿来了?莫非又有什么发财的好门路,想着老哥了?”
他眯着眼,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那刚锁上的抽屉。
张永春呷了口茶,酸味驱散了几分倦意。他放下茶盏,开门见山:
“门路自然是有的,不过这回,我是专程来给卢大人‘送功劳’来了。”
“功劳?”卢时元眼中的兴趣顿时散去了一半。
现在功劳对他来说,反而是最没用的东西。
以往他还觉得只要自己的政绩够好,赵家就会提拔自己。
因此疯狂的夸功策劳。
但是现在看来,啥都不如宝贝重要。
但是虽是这么想的,脸上却还是笑着赞叹到:
“老弟此话当真?什么功劳?快说来听听!”
“大人可知,这福兰镇周遭山林里,多年来藏匿着不少逃避赋役、户籍不明的山民?”
张永春慢悠悠地说。
卢时元笑容微敛,点了点头:
“这个…自然知晓。都是些刁顽之辈,不服王化,屡次清剿都如同泥鳅钻洞,甚是棘手。怎么,老弟你…?”
“正是。”
张永春接过话头,把连点蜜都不舍得放的橘子皮泡水放在一边。
“小弟不才,费了些功夫,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加上东郊荒地营建正需人手,总算说动了其中一大部分,愿意下山归附,重做良民!这不,小弟第一时间就想到大人您了。”
说着,他嘿嘿一笑。
“替朝廷找回流民,勘定户籍,安抚地方,这难道不是送到大人案头的一桩现成功劳吗?”
卢时元闻言拍案道:
“好!好啊!永春老弟,你真是我福兰镇的福星!此乃大善!大功一件!人在何处?
本官这就派人去勘验户籍,录入黄册!”
原来是这件事,也行,反正最近他得了这些横财,正好想重修一下自己的居所。
这白来的徭役,不用白不用。
“人?”
却不想对面的张永春闻言露出一个理所当然的表情,摇了摇头道:
“卢大人,东郊那片荒地营建衙署、安置房舍,正是用人之际,工期紧,任务重。
小弟现在已是他们的东家,自然要物尽其用。
人,我已经全拉到东郊工地上干活去了。
这不,就是来找大人您,开个勘定户籍、恢复良民身份的文书,也好安他们的心,让他们踏踏实实给朝廷效力嘛。”
卢时元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杯底磕在紫檀木茶几上,发出轻微却清晰的“嗒”一声。
他身体后靠,倚在官帽椅的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扶手,眉头微蹙,露出一副十分为难的神色。
“永春老弟啊…”
卢时元拖长了调子,斟酌着词句。
“你这份为国分忧、为兄着想的心意,老哥我领了。只是…这事,它有点…嗯…不合规矩啊。”
“哦?有何不合规矩?”张永春挑眉,明知故问。
“唉!”
卢时元叹了口气。
“老弟,你有所不知。这些人,他们可不是普通的流民,他们是‘逃民’!
按照《大周律·户婚律》,逃户避役者,一旦寻回,首要之事便是补服其拖欠之徭役,以儆效尤!
这是铁律!
岂能因你一句‘在工地上干活’就轻轻揭过?
这徭役,必须是为官府、为朝廷公事出力才算数!
比如修城墙、疏河道、运官粮…你这…你这让他们给你盖商号的房子、修你的地…这…这算哪门子徭役?
这说出去,可是私役逃民,形同隐匿!
老弟,这罪名可不小啊!” 他语重心长,一副“老弟你太年轻不懂事”的模样,眼神里却带着试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拿捏。
哎呀,这老登是还想找我要钱是吧。
还盖衙门,我寻思你这狗屁衙门懒得都快拉稀了也没见你修缮一下啊?
你上坟烧三级片封面,糊弄倭国鬼呢?
“啪!”
一声清脆的拍击声骤然响起,打断了卢时元的“谆谆教导”。
张永春手掌重重拍在紫檀木茶几上,那方代表着捧日军虞候身份的沉甸甸的腰牌,赫然被他拍在了卢时元眼前!
黑铁打造的腰牌在烛光下泛着冷硬的幽光,上面“捧日军虞候”几个阳刻大字,清晰得刺眼。
卢时元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目光触及那腰牌,瞳孔猛地一缩。
张永春身体微微前倾,脸上那点客套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不容置疑的锐利和冷然。他盯着卢时元,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卢大人,您说的对!服徭役,天经地义!必须服!而且一定要服好!服足!”
他手指点了点桌上的腰牌,声音不大,却坚定地像是要梭哈赌三星:
“但是,您恐怕误会了。他们现在干的,可不是给我张永春盖什么商号的房子,更不是修我的私地!
他们是在给我捧日军虞候张永春,营建‘捧日军福兰镇外驻行辕’的衙署!”
“卢大人。”
张永春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营建军衙,拱卫京畿,这难道不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公事?
这难道不是最要紧的‘徭役’?
他们在我这军衙工地上出力流汗,抵偿前罪,报效朝廷,名正言顺!怎么就不算了?”
卢时元彻底愣住了,嘴巴微张,看着那方腰牌,又看看张永春那张年轻却带着不容置疑气势的脸。
他脑子里飞快地转着:
《大周律》…军务…衙署…捧日军…虞候…
营建军衙,这当然算公事!
而且是顶顶重要的公事!
由一位正牌的捧日军虞候主持,更是挑不出半点毛病!
这“徭役”的名分,硬得不能再硬!
他刚才那番义正词严的“律法规矩”,瞬间被这块腰牌和“军衙”两个字砸得粉碎。
被张永春这一戗,卢时元只觉得一股热气涌上胸膛,然后..兴奋无比!
当然,这和他是个抖那啥实际没有太大的关系。
好啊!
你这小黑子的鸡脚终于藏不住了吧!
他看着眼前这块腰牌,又看了一眼张永春,心中大定。
好你个魏王府,真是好深的水!
竟然派了个捧日军的虞候来伪装辽人!
卢时元目光灼灼。
赵罄!
你的好日子过到头了!
ps:昨晚喝多了,不扯淡,就是忘了码字了。
不找借口,今天补上,就这么点事,加上你们一千五百的催更,今天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