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福兰镇沉重的城门在刺耳的铰链声中缓缓开启。
守门的卫丁们打着哈欠,正准备迎接又一个寻常的日子。
托张东家的福,招了不少附近几个村庄的人去东郊干活,那流民自然也不进城里来讨生活,因此他们的工作也轻了不少。
至于入城钱,跟着张东家谁还在乎那几个仨瓜俩枣的?
稀稀拉拉的打着哈欠,把铁枪夹在胳膊下面,几个卫丁正在寻思今天盐铺会不会来给他们送点福利。
然而,这清晨的宁静瞬间被一阵由远及近、如同滚雷般的马蹄声撕裂!
尘土飞扬中,一彪人马如黑色的箭矢般直射城门!
来人清一色玄色劲装,外罩乌沉沉的半身皮甲,坐下皆是神骏异常、口鼻喷着白气的北地健马。
马上的骑士身形彪悍,眼神锐利如鹰,带着一股久经沙场的剽悍和居高临下的倨傲。
最令人心惊的是他们背后高擎的靠旗。
四展小靠旗,个个上面都有一个碗口般大的、以金线绣成的“赵”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势!
“关城门!快关城门!”
一个年轻卫丁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就要去抄靠在墙边的长枪。
“住手!快住手!”
老城门官脸色煞白,一个箭步冲上去死死按住那卫丁的手,声音都变了调。
“不想活了?!快把门给我开到最大!放行!立刻放行!”
在老胡声嘶力竭的吼叫和连踢带打下,几个吓懵了的卫丁手忙脚乱地将沉重的城门彻底推开。
那彪黑骑速度丝毫不减,如同黑色的洪流,裹挟着凌厉的风声和呛人的尘土,轰然涌入城门!
蹄铁敲击在青石板路上,发出令人心悸的脆响,震得人心头发颤。
他们甚至没有看城门官和卫丁一眼,径直朝着镇内冲去,留下一地狼藉和惊魂未定的守门人。
“头儿……这……这谁啊?这么横?”
刚才差点闯祸的年轻卫丁心有余悸,揉了揉自己被抽的通红的脸颊,声音发颤地问。
看刚才这架势,要是自己等人不把这城门拉开,下一步这群人估计就要硬闯了!
要不是头速度快,他们现在都成马蹄子底下的纹饰了。
而老城门官也抹了一把额头渗出的冷汗,望着远去的烟尘,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后怕,压低声音道:
“看见那‘赵’字旗没?这是东京城里真正贵人家的私兵!”
“不是广陵郡王府,就是宋王府……总之都是咱们惹不起的阎王爷!”
说着,他长出了一口气。
这福兰镇虽然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军镇的责任了,但是他们这些看门的还是得对这几个军头的旗帜敏感一些。
“刚才要是慢上半拍,他们手里的马鞭能把咱们几个抽得亲娘都不认识!
记住这展旗,以后见了,有多远滚多远!”
黑骑的目标极其明确,如狂风般卷过街道,最终在镇监府门前勒马停下。
战马嘶鸣,一双前蹄子不耐烦地刨着地面。
为首的骑士并未下马,他身材魁梧,面容冷硬如铁石,眼神扫过镇监府门前的卫兵,如同看着蝼蚁。
“叫卢时元滚出来见我!”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沙场的血腥气,震得两个守门卫兵腿肚子发软。
虽然说他们都是从威烈将军的部队里调出来的,但是他们这些厢军和真正的见过血的部队比起来,那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啊!
眼前这几个人身上的铠甲虽然玄色很正,但是那些隐隐可见的污渍便能知道,他们不以言。
当初被张永春一个嘴巴子都能唬住的卫兵哪里敢怠慢,连滚爬爬地冲进府内。
不多时,穿着官袍的卢时元几乎是跑着出来的。
一张脸上堆满了谄媚又惶恐的笑容,在台阶下对着马上的骑士长揖到地,姿态放得极低:
“下官福兰镇监卢时元,拜见将军!
不知将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将军是……?”
其实他一眼就认出来了眼前之人是哪里来的,嘴上却得做出初见的样子来。
“殿前司。”
马上骑士只冷冷吐出三个字,如同冰珠砸地。
卢时元腰弯得更低了,几乎成了九十度,两头扣一头的开口感激道。
“原来是殿前司的将军!
下官卢时元,曾在宋王……哦不,曾在赵老大人麾下任过职,算是老大人旧属!
不知将军此来福兰镇,有何差遣?
下官定当竭尽全力,效犬马之劳!”
卢时元赶紧攀关系表忠心。
“赵罄何在?”
骑士根本不理会他的套近乎,直截了当地问道,声音里透着不耐烦。
卢时元心中猛地一跳,随即一股狂喜涌上心头!
赵罄!果然是冲着这个庶子来的!
看这架势,绝非好事!他强压住嘴角的笑意,立刻恭敬无比地回答:
“回将军的话!罄公子如今下榻在城东的兰草巷!
那巷子颇为好认,门前有一杆‘赵家酒铺’的旗子!下官这就派人……”
“不必!”
骑士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一挥手。
“列!”
身后的几名骑兵赶紧拉起了刚放下的缰绳,战马的鼻子呲出两道白气。
“走!”
他一勒缰绳,调转马头,身后六骑如臂使指,瞬间转向。
“驾!”
一声令下,黑骑再次化作一道黑色洪流,朝着城东的方向疾驰而去,只留下漫天尘土和呆立原地的卢时元。
看着远去的烟尘,卢时元脸上那谄媚的笑容瞬间化为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和怨毒,他捻着胡须,低声冷笑起来。
果然啊,这赵罄要被收拾了。
哎呀,太过招摇果然不好啊!
哼着小曲儿,卢时元溜溜达达的往屋里走去。
赵罄一趴下,他可就开心了。
这福兰镇不能一日无主,赵罄回去了他就可以放开手脚的干了。
到时候什么张永春,什么捧日司。
都是扯淡!
这镇上,只能有他卢时元一个太阳!
而与此同时,清润盐铺的后宅内,张永春听着李飞让人带回来的信,面露微笑。
好啊。
猎物进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