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桑被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厮引着,穿过几道回廊,脚步踩在平整坚实的踏砖上,心中五味杂陈。
这些天他被关押,虽失了自由,但每日饭菜竟比他在西夏王城吃得还好!
这种“善待”让他愈发不安,也更加清晰地认识到那位银甲将军实力的深不可测。
连俘虏都能如此“奢侈”,其底蕴简直骇人听闻。
正如传销大师所言,背叛我的人我都给他一千万,谁知道忠于他的人能拿到多少好处。
一路来到了窗明几净的捧日司后堂前,小厮在一扇雕花木门前停下,恭敬地敲了敲门:
“将军,客人带到。”
门里传来一个格外晴朗的声音。
“请。”
密桑深吸一口气,整了整的衣袍,迈步而入。
一进后堂,密桑顿时只觉得空气都清新了不少,这小地方布置简洁却透着一种奇异的舒适感。
张永春并未着甲,只穿了一身靛青色的窄袖常服,正背着手站在一幅巨大的舆图前。
听到动静,他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温和的笑意。
密桑看着眼前这个眉目晴朗的将军,心头噗呲一凛。
这位年轻将军本来应该是血气最足,心火最旺的时候,按理说眼中都应该透露着不满的欲求才对。
但是只见眼前这位将军却双目晴朗,面容肃正,一双眼睛之中只有平如秋水一般的淡然。
一点对于世俗的那啥都没有。
此人不简单!
密桑不敢有丝毫怠慢,疾步上前,深深一躬到底,姿态放得极低:
“罪奴密桑,参见将军!
将军不杀之恩已是天高地厚,这些日子的厚待,实在令罪奴惶恐万分!
罪奴不过是撮尔小邦一介家奴,实在……实在愧不敢当将军如此礼遇!”
他语气诚恳。
这时候西夏和大周还没撕破脸皮,因此西夏也是以奴邦自居的。
贤者时间的张永春笑了笑,随意地摆摆手,声音温和。
“密桑先生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说起来,是本将军该道歉才是。
之前军务倥偬,怠慢了先生,还让先生在地牢委屈了几天。
今日略备薄酒,一来给先生压惊,二来,也是有事相商。”
他指了指旁边一旁铺着软垫的圈椅。
“先生请坐。”
“罪奴谢将军。”
密桑应了一声,走到一旁坐下,可一张屁股哪里敢真坐实了?
他只敢挨着椅子边,屁股沾了三分之一,腰背挺得笔直,一副您有啥事我都洗耳恭听的模样:
“将军言重了,罪奴万万不敢!
将军但有吩咐,罪奴定当竭力!”
张永春也不接着跟他磨牙,这小子一嘴半馕不馕的汉话,自己听着闹心。
他转头在上首主位坐下,轻轻拍了拍手:
“开宴。”
随着他话音落下,后堂侧门无声地滑开,一排穿着统一靛蓝色棉布衣裙、梳着利落发髻的婢女鱼贯而入。
以姬头四带头,几个倭婢走在后面。
这段日子以来,她们经过长时间的瑜伽锻炼,一个个都练得体态格外妖娆。
走着路就扭起来了。
这要是整个不吃啥啥的网名,再穿个瑜伽裤,也是称霸外五县的狠人。
一帮侍女手中稳稳端着一个个精致的白瓷碟盘,很快就在密桑面前那张矮几上摆满了一桌。
霎时间,浓郁而奇异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后堂。
密桑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丰盛、如此精致的菜肴!
更让他惊异的是那些菜肴的香气和光泽!
“密桑先生,来尝尝,此乃我北府特味,不可不尝。”
张永春微笑着,如数家珍般介绍起来,手指虚点:
“此乃‘糖醋里脊’,取上等猪里脊,裹粉炸至金黄酥脆,再以秘制糖醋汁烹之,外酥里嫩,酸甜可口。”
“这是‘拔丝山药’,精选白心的好山药,过油锁住甜糯,再挂上晶莹剔透的糖丝,趁热食用,可拉出尺余长的金丝,趣味与美味并存。”
“此道‘蜜制叉烧’,选猪肩梅花肉,以蜂蜜、麦芽糖及多种香料腌制烤制,色泽红亮,甜香入骨。”
“还有这‘桂花糖藕’,糯米填入藕孔,蒸至软糯,淋上浓稠的桂花糖浆,藕断丝连,清甜不腻。”
“这是‘银霜金果’……”
“这是‘糖蒸八宝饭’……”
“最后这碗‘银耳莲子羹’,文火慢炖,清润滋补,正好解腻。”
这一桌子菜,除了那道拔丝山药之外,当然也都是预制菜。
但是,都是糖度拉满,堪比奶龙一般的甜菜。
吃一口血糖都能拉八个度那种。
而随着他每介绍一道,密桑的眼珠子就瞪大一分。
那鲜艳诱人的酱红色、那晶莹剔透裹着山药的糖壳、那红亮油润的叉烧、那淋着琥珀色糖浆的藕片。
没一道菜,无一不在冲击着他的认知极限!
糖!全是糖!如此奢侈地使用糖!
要知道,这在大白高国,只有王公贵族在最重要的宴会上才能尝到一点点蜂蜜和水饴啊!
他再也忍不住,在张永春“请用”的示意下,小心翼翼地拿起筷子,先夹了一块最小的糖醋里脊放入口中。
“唔!” 密桑的眼睛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嘛!”
“啊!”
密桑失声惊叹,甚至忘了用敬语,他指着满桌的菜肴,声音都在发颤。
在他的认知里,能把糖当盐一样撒在菜里,这已经不是富可敌国,简直是富可敌天了!
西夏王宫也没有这样的手笔!
李元昊是个狠人,对别人狠对自己也挺狠的,舍得花钱,舍得修房子,也舍得抢别人媳妇回去困觉。
但是往饭里库库放糖,他却舍不得。
西夏不产糖,这年头西夏吃的糖都是从大周高价买来的,那地方最主要的甜味剂就是麦芽糖。
而麦芽糖的甜度和白砂糖比起来,可低了不少。
张永春看着密桑那副被正经的糖衣炮弹彻底轰晕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铺垫已经足够,该亮出真正的獠牙了。
他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吹了吹并不存在的浮沫,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密桑先生觉得我这菜,这糖味如何?”
“神物!简直是神物!”
密桑由衷赞叹,脸上还带着品尝美味的余韵和震撼。
“呵呵,”
张永春轻笑一声,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
“实不相瞒,本将军今日请先生来,不为别的,就是想问问先生……”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贵国,可要买糖?”
是时候用这糖衣炮弹,攻进西夏的国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