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夜宵这种事情,作为华夏文化中极为深远的一种,自然有他存在的道理。
虽然说吃夜宵吃多了不好,有可能造成高血压高血糖半夜睡不着早上起不来等后果。
但是张永春觉得,自己这个年纪,就算多贪吃两口也没关系。
更别说做饭还是个体力活。
因此,在清润水行后院的小花厅里,暖炉烧得正旺,驱散了深秋的寒意。
若有若无的光将屋里的空气搅得更浑浊了些,生栗子味和石楠花味把整个屋子熏得滋滋作响。
张永春斜倚在窗下的软榻上,手里攥着热乎乎的枣馒头,一边往下漏着凉粉,一边回答道:
“是啊。”
“嗯~”
被滚烫的热油溅了一下,唐清婉靠在张永春肩膀,伸手揉着他一后背的抓痕,轻轻咬着下唇。
“你当真要亲自押这一趟粮?”
唐清婉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针尖在花上顿住。
她抬起头,轻轻侧目,蹙着两道柳叶眉看向张永春,一头青丝还有几根被汗水浸湿粘在额角,两眼就跟回南天的墙壁一样水淋淋的。
“你手底下李小棍、何木生,哪个不是能独当一面的?
李飞那小子如今也历练出来了,何苦非要自己跑这一趟?
外面冰天雪地,流民山匪…
呜,你,你还来..”
张永春收回目光,指间的枣儿灵巧地翻了个花,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噼噼啪啪”
他转过头,看向唐清婉,嘴角勾起那抹熟悉的、带着点痞气又透着深意的笑:
“婉儿啊,这你就不懂了。距离产生美。”
“嗯?”
唐清婉挑眉,伸手撑离他的肩头,把枣馒头从他嘴里抢回来。
这人真坏,吃枣馒头你就吃枣馒头呗,为什么还连嗦带咬的。
好好的枣子都被泡涨了!
“我这尊大佛,要是天天杵在福兰镇,杵在捧日司衙署,杵在水行里,”
张永春坐直了些,身子一鼓。
距离产生美,这种道理不只适用于夫妻之间。
同时也适用于人与人之间相处,所谓远了香近了臭,也就不过如此了。
张永春蛆一样的扭了扭。
“镇上那些人,从捧日军的军卒,到水行的伙计,再到镇上的乡绅,久而久之,都对将军的恩情习以为常了。
钥匙我张永春的好,就成了天经地义,成了灶膛里的火,烧着的时候觉得暖和,可哪天要是烧得不那么旺了,反而要遭埋怨。”
他伸手拉住唐清婉磕鸡蛋的手:
“我总得时不时出去晃一圈,让他们知道,这火离了我,还真烧不起来。
就让他们惦记着,掂量着,我这尊佛不在的时候,日子是不是没那么顺溜了。
等我回来,这火再烧起来,那才叫一个暖和,一个珍贵。明白不?”
唐清婉看着他侃侃而谈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啐了一口:
“歪理邪说!就你道理多!
哎呀你轻些……
那你说,这一趟‘晃’,要晃到什么时候?
别晃得人影都没了,让家里这一大摊子火都熄了!
晃的,晃得人家都受不了了!”
唐大小姐现在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舍不得张永春离开。
她已经很久没在一个男人身上感受到安全感了。
“立冬之前。”
张永春停下了动作。
“立冬前,我必回来。陪你吃饺子。”
他特意加了后一句,眼神里带着点促狭。
“立冬?”
唐清婉一边在心里算了算日子,眉头却并未舒展。
“那还有一个多月呢。
那这期间,水行里这大大小小的事,账目、库房、盐铺、还有新招的那些伙计婆子,谁来管?
总不能让我这妇道人家天天抛头露面去点货算账吧?”
她嘴上这么说,眼底却藏着一丝被托付重任的微光。
唐大小姐很清楚,以这贼汉子的脾气,这点活肯定是要交给自己的
“当然是你。”
果然,张永春回答得理所当然,也不出她的预料。
“婉儿,你是我的夫人,清润水行真正的东家娘子。
我不在,你就是定海神针。
我留下十几个见过血的好手帮你,库房的钥匙、柜上的大印,你也都知道在哪。”
张永春一边说,一边把一大盆眼看要出溜到地上的凉粉往上抱了抱。
“捧日司衙署那边,日常值守、巡防,李小棍和何木生轮值,大事拿不定主意的,让他们来水行请示你。
东郊那片工地的材料进出、进度督管,交给李飞,那小子现在机灵得很,账目也清楚,让他放手去干。
何白豆和小七给他打下手,跑跑腿,传传话,足够了。剩下的…你看着办就是。”
他语气轻松,仿佛只是出门访友几天马上就回来一样。
这种情节,岛国电影中早有讲述,详情请看《出張中に女上司に逆推しされた》 《故郷に戻った後、幼なじみに逆 NTR された》等知名大作。
唐清婉听着他条理清晰地把人安排得明明白白,心里那股被信任的暖意终究压过了担忧,她哼了一声,带着点娇嗔:
“你张大公子可真会当甩手掌柜,一安排都安排好了!合着就等着冬至回来吃现成的饺子?
那你自个儿呢?就带个三斤半?
那傻大个儿护你周全倒是没问题,可你起居呢?谁伺候?
总不能真让你张大少爷自己打洗脚水吧?”
张永春嘿嘿一笑,轻轻给她捋干净头发:
“这不是有诗菱和书萱嘛!有她们姐妹俩跟着,够了。”
“她们俩?”
唐清婉看看张永春,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够?怕是远远不够吧?”
作为对彼此知根知底的夫妻,你知我咸淡我知你长短的唐清婉很清楚,何诗菱和何书萱俩小丫头估计是够呛制得住张永春。
所以,与其坐视这家伙往外领人,还不如自己给他安排好了。
这也是正方主母的责任。
“你这趟出去,风餐露宿是免不了的,身边没几个细致人伺候怎么行?”
唐清婉把凉粉旋子狠狠磨了磨。
“那几个新罗婢,手脚还算麻利,人也安分,还有新买的那两个波斯胡姬,熬汤煮茶是把好手。
你就都带上吧,路上总得要有人铺床叠被、浆洗衣裳、生火做饭吧?难不成你还真指望三斤半给你缝扣子?”
说着,她低下头,看着下面小猫舔水一般哗啦哗啦响的何诗菱。
“诗菱,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