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春站在万古钱庄一旁的静室,透过单面玻璃望去。
手里摇着杜甫能动的扇子,看着门口熙熙攘攘、比往日多了数倍不止的储户。
瞅着人龙,他眉头微微蹙起。
眼前的人 流摩肩接踵,伙计们忙得脚不沾地,号牌发放处更是排起了长队。
而且因为前来之人都是带着钱财的,张永春还专门名王墩子让手下的捧日司士兵隔着五米就站一个人,将前来排队之人夹在中间看好,除了维持秩序,还能防备抢盗。
整个场面宛如现代发放免费鸡蛋和保健品一样,这要是在现代人人再发个口罩,非把大家前几年某些不好的记忆勾出来。
而此时的何诗菱拿着一本账簿,悄然来到他身边,低声禀报:
“少爷,咱们近些日子的账目,几乎是只进不出了。
自那日陛下遣御林军运走御贡,加之户部上官大人公审还了咱们清白之后,咱们万古钱庄的名号已经颇为响亮。”
她语气中带着就跟昨晚在炕上一样死活压制不住的兴奋。
“如今不仅是开封城内的百姓,连周边外县,甚至更远州府的富户乡绅,都闻讯赶来,争相将家财存入咱们号中!”
光是这样还不够啊。
张永春皱眉,目光依旧看着眼前的人群。
目前肉眼可见的,前来存钱的大多都是身穿绸衣的富户,但是绫罗裹身的大户却没几个。
看来目前那些大户还是在观望。
他合上扇子,转过身语气平静:
“账上现在,明面上的钱财,共有多少了?”
小丫头显然早有准备,流畅地报出数字:
“回少爷,截至昨日闭门盘账,账上共存有:
赤金七千六百二十八两四钱;
白银六万七千九百五十两;
铜钱合计十三万四千六百贯。”
对一家新开的钱庄来说,这已然是一笔极其惊人的巨款了,毕竟你又不算知名大庄,刚开业也没有几天。
张永春微微颔首:
“库里都按之前的吩咐,分置妥当了吗?”
“少爷放心,都已处置妥当。”
小丫头对答如流。
“所有赤金都已按您的要求单独提出,密库封存。
而如今明库之中,存放的皆是白银和铜钱,账实相符,任谁也查不出纰漏。”
“做得不错。”
张永春赞许了一句,伸手鼓动了一下凉粉墩子:
“这些新涌入的存银,来源可都大致摸清了?
特别是那些大额的。”
何诗菱一边脸色有些发红,一边悄悄把空心的旗袍冲着张永春那边拱了拱,声音有些哆嗦的回道:
“咱们安排在各大书亭的伙计,借着帮忙登记、咨询的由头,与账房先生们核对过来路。
嗯~
目前看,仍是以中小商户和各地的殷实农户为主,真正称得上豪门巨室的,还未见踪影。
啊哈~
大多还是……少爷您说的‘散户’。”
张永春收回手,拿过手帕擦了擦水光潋滟的手指:
“散户们的闲钱,刮得差不多了。
接下来,就该静候那些真正的大鱼自己咬钩了。”
何诗菱眨了眨上下一边湿乎的大眼睛,有些不解:
“少爷,您说的大鱼难道不是已经钓到了吗?
当今天子,难道还不是这天下最大的一条鱼?”
在她看来,连皇帝都成了钱庄的和靠山,这已是顶破天的成就了。
毕竟皇帝这个词,她之前也就是在爹讲故事的时候才听说过。
张永春轻笑一声,摇了摇头,目光深邃地望向远处皇城的方向:
“傻丫头,这天下之大,水深着呢……藏着的大鱼,可远不止明面上这一两条。
走吧,随我去前面街上走走,透透气。”
“是。”
何诗菱虽不太明白,但还是乖巧地跟上。
主仆俩人刚要出门,一开门一股冷风吹了进来,何诗菱打了个哆嗦,这才猛地想起来,面色通红的回屋,没一会换了一套新衣服走了出来。
主仆二人信步走出钱庄,在附近街市上闲逛。
张永春看似随意浏览着街边摊贩,眼角的余光却敏锐地注意着四周。
自他出来后,附近几个原本在闲聊或买东西的人,目光总会有意无意地瞟向他,彼此间还低声交换着眼神。
好啊,看来我的‘好同行’们,都没闲着啊。
张永春心中冷笑,这些显然是其他钱庄、质库派来盯梢探听消息的探子。
万古钱庄的异军突 起,已然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
估计这帮人暗地里都开始串气了。
就在他瞎溜达的时候,一辆装饰虽不奢华但用料做工极为考究、带着明显官家气派的马车,从东门方向驶入街道。
马车帘幕低垂,挡住了内里的情形。
车内柴韵谣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带着钗痕的脸上带着长途旅行后的淡淡疲惫。
很明显,她这个觉睡得很舒服,连钗子压在脸上了都没察觉。
一旁伺候她换上宫裙的小丫鬟翠翎连忙道:
“郡主,您要是还困,就再歇息一会儿吧,离内城还有一段路呢。”
柴韵谣摆了摆手,声音带着点懒洋洋的鼻音:
“不了,这马车睡得浑身不舒服。
把帘子挂起来吧,好长时间没出楼内了,我看看这汴京街景。”
“是。”
翠翎连忙将车窗帘子用银钩挽起。
柴韵谣打了个哈欠,探出蒙着面纱的半张俏脸,望向窗外。
忽然,她的目光被不远处一家店铺吸引。
那店铺门面阔气,门口人头攒动,热闹非凡,与周围其他商铺形成了鲜明对比。
“咦?那家铺子好生热闹,是做什么营生的?”
她随口问道。
翠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也看到了“万古钱庄”的招牌和拥挤的人群,忙道:
“您要是好奇,咱们不妨停下来瞧瞧?”
柴韵谣心里动了一下,却又收回了目光,重新靠回软垫上,恢复了那副对什么都提不起太大兴致的模样:
“算了,没什么好看的。
银钱之事,最是俗气无趣。
咱们还得赶紧押着贡品去觐见陛下呢,耽搁了正事,父王又该念叨了。”
要知道,他们老柴家可是皇帝的钱包,今年金川楼通过卖倾凉州没少赚钱,现在皇帝缺钱了,他们必须赶紧顶上去。
要不然该怎么做这天之独一号的免税酒水生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