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好像是家钱庄,等回来再看也不迟,你先把名字记下……”
她话音未落,目光随意扫过街角,却恰好瞥见一个穿着契丹风格服饰、身材高大、面容精悍的中年男子正站在一处屋檐下。
那中年男子此时也目光锐利地扫过万古钱庄门口。
那眼神中带着一种审视和探究,与周围百姓的好奇截然不同。
宛如监考老师的死亡凝视。
柴韵谣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了一下。
契丹人?
大周虽然和大辽不对付,但是国力摆在那,一时半会也整不死对方,所以也都通使通商。
只是,这契丹人不在使馆呆着出来干什么》
他也看上了这家生意?
坐下的马车并未停留,径直向着皇城方向驶去。
而街角的萧广,却并未注意到那辆匆匆驶过的王府马车。
他的注意力,仍完全集中在那个看似普通却透着不寻常的钱庄,以及那个刚刚从钱庄里走出来的年轻东家身上。
这家买卖,不一般啊。
看了半天,他转身离开。
随着柴韵谣的马车抵达宫门,早有礼官上前。
虽然一看就知道是柴家的马车,但规矩在这,还是得查验符信。
上前验过代表永安王府身份的铜鱼符后,礼官恭敬地躬身行礼:
“下官参见铃安郡主,郡主安好。”
柴韵谣微微颔首,声音清越:
“礼官不必多礼。陛下此刻可在宫中?”
柴郡主是整个老柴家的掌上明珠,礼官也不敢耽误,赶紧回道:
“回郡主,陛下此刻正在宫内司,亲自督看内帑库的整理事宜。
郡主若是要觐见,可先至荣恩殿稍候,下官这便去通传。”
哎呀,看来陛下是真穷疯了,都去那啥也没有的内帑转悠去了。
柴韵谣点点头:
“有劳了。
既然如此,我便先去荣恩殿等候。
这些是今年王府进献的御贡,劳烦礼官先行安排送 入内帑吧。”
那礼官闻言,脸上却露出些许为难之色,躬身道:
“郡主恕罪。
非是下官推诿,实在是如今内帑四库俱满,仓廪充实,新贡之物如何存放、归于何类,需得陛下或宫内司主管太监亲自示下。
下官实不敢擅专。
恐怕还得请郡主稍候,待陛下示下后再行搬运入库。”
“内帑……四库俱满?”
柴韵谣闻言,面纱后面明艳的脸上顿时浮现出诧异。
她甚至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仿佛听见了公猫下崽子了一样。
“陛下今年莫非有大的用兵之举?
或是兴修了大型宫苑?”
在她印象中,只有发生这类大事,国库和内帑才会突然变得如此“充裕”。
以至于连存放新贡品都需要皇帝亲自过问。
礼官连忙摇头,语气谨慎:
“陛下深谋远虑,非下官所能揣测。
至于是否有此类举措,下官实不知情。未能为郡主分忧,还请郡主恕罪。”
柴韵谣眼中疑惑更甚,但知道问不出什么,便摆了摆手:
“罢了,你也是依例行事,何罪之有。
翠翎,看赏。”
一旁的小丫鬟翠翎立刻会意,从袖中取出一片小巧精致的金叶子,递到那礼官手中。
礼官也没推辞便收下,连声道谢后退了下去。
柴韵谣在內侍的引导下,来到荣恩殿等候。
一路行来,她敏锐地发现宫中的气氛似乎与往年有所不同。
待进入荣恩殿,她终于忍不住对身边的翠翎低声道:
“看来陛下今年,是真的发财了。”
翠菱茫然地四下看了看,殿内陈设依旧,并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郡主,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奴婢愚钝……”
柴韵谣用团扇轻轻指了指殿外廊下走过的几名低眉顺眼、脚步匆匆的小太监,低声道:
“你没发现吗?
这一路走来,宫中內侍的面孔生疏了许多,而且多是些年纪轻、模样周正的新面孔。
内侍局一次补充这么多新人入宫,耗费可不是小数目。
若是放在往年,陛下手头那般扣……嗯,简朴,内侍局怎么可能有闲钱召这么多新人?
早就是能省则省,一个萝卜一个坑了。”
翠菱这才恍然大悟,瞪大了眼睛:
“郡主您是说是陛下内帑充裕了,才换了这么多新人?
莫非是其他几位王爷今年进献的御贡特别丰厚?”
柴韵谣却缓缓摇头,秀眉微蹙:
“不像。诸王进贡皆有定例,即便丰厚些,也不至于让内帑充盈到能如此大规模地更换内侍。
而且这几年年景不好,诸王经络之地也不善。
这其中,怕是另有缘由。”
正说话间,只听殿外传来一阵清脆的笑语声:
“我当是谁来了,原来是韵谣妹妹!
老远就听到你的声音了,在聊什么新鲜事儿呢?”
随着话音,一位身着华美宫装、神采飞扬的少女在一群宫女簇拥下走了进来。
正是当今天子的胞姐,金兰公主郭艳。
柴韵谣见到她,脸上立刻露出真切的笑容,起身迎了上去,亲昵地拉住郭艳的手:
“郭艳姐姐!你可算来了,我正无聊呢!”
两位身份尊贵的少女手拉着手,甚是亲热。
柴韵谣目光落在郭艳身上那件崭新的宫装上,只见衣料光泽流转,色彩明丽而不艳俗,上面的刺绣更是精巧非凡,不由得赞叹道:
“姐姐今日这身宫裳真是好看!
这料子……瞧着不像京中瑞麟祥、绮罗阁的手笔,是江南新来的贡品吗?花样如此别致。”
郭艳闻言,轻轻转了个圈,让裙摆荡开优美的弧度:
“韵谣妹妹好眼力!这确实不是京里那些老字号的东西。
不过嘛,也不是江南贡品。”
“哦?”柴韵谣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那是……”
郭艳凑近了些,压低了些声音:
“这是前几日,一位新晋的县男上贡的御礼,叫什么……‘万缕含章锦’。
皇兄瞧着好,便赏了我几匹。
我瞧着这颜色鲜亮,就让人赶紧做了一身。怎么样,还不错吧?”
“万缕含章锦?新晋县男?”
柴韵谣喃喃重复着这两个陌生的词,心中的疑云更重了。
一个县男都有能耐给皇上上贡了?
“哎呀,先别管这个了,若是喜欢,等走的时候带上几匹。”
郭艳摆了摆手,笑道。
“你先陪我玩玩这新的搏戏,他们都无趣得很,不敢赢我。”
“这搏戏可有趣了我跟你说,叫斗三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