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博今年很开心,要恩开科举,为国选贤。
而士子们也很开心,可以借此机会将一身的文武艺,货卖帝王家。
而不开心的自然就是众多的翰林学士们。
毕竟所有考题这年头都是要由翰林院选出下发刊印成卷,郭露之又是大儒子弟,学富五车,自然最忙。
一路迷迷糊糊寻思着今年的考题回到家,郭露之刚走过侧门准备回屋睡觉。
结果就看见父亲的书房内,正是烛火通明。
郭露之诧异的望着父亲的书房,心里纳闷。
老郭头能活到现在就是因为很会养生,只要不是有事,早早就睡了。
这都这时候了,爹干什么呢?
他来到门前,轻轻叩门,一进门便见父亲郭恩正伏案疾书。
此时郭恩正在一份名帖上落下最后几笔,随即盖上私印。
“父亲。”
郭露之赶紧上前行礼。
郭恩抬起头,将那份墨迹未干的名帖递了过去,语气不容置疑:
“露之,你回来的正好。
将这份书帖,即刻送到你韩师兄处。”
郭露之接过名帖,略显诧异:
“韩师兄?不知父亲说的是哪位韩师兄?”
郭恩桃李满天下,他师兄弟众多,姓韩的也有几个,一时未能会意。
郭恩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还能有哪个韩师兄?
鸿胪寺卿,韩遮。”
“鸿胪寺韩师兄?”
郭露之更加纳闷,眉头微蹙。
“父亲,可是韩师兄近日给您上了什么拜帖?
何事竟需您亲自下书给他?”
他深知自己父亲地位超然,而且寻常事也绝不会主动给已是九卿之一的学生下书。
郭恩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脸上带着几分无奈与恼火:
“还不是你那个‘好’师弟张永春惹出来的祸事!”
郭露之闻言一怔:“张师弟?他又……又惹父亲生气了?”
自从听了张永春那震耳欲聋的横渠四句之后,他对张永春的所作所为都戴上了一层滤镜。
郭恩见状,便将白日里张永春如何哭诉辽使私下拜访、如何求计、自己又如何被他缠得无法最终答应相助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
在好几十句小兔崽子和小王八蛋之后,老头末了冷哼一声:
“这小子,胆大包天。
竟敢私见辽使,无论谈了什么,此事一旦被有心人捅到御前,便是一根刺,早已在陛下心里扎下了!
岂是那么容易拔除的?”
郭露之闻言,反而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
毕竟他为官清正,笃信圣人之道,觉得只要行得正坐得直便无须担忧。
这也是当年他父亲告诉他的,他一直很坚信这一点:
“父亲是否多虑了?
张师弟虽是行事……不拘小节了些,但心怀社稷,四言立身,堪称栋梁之材。
陛下圣明烛照,岂会因辽使私下拜访这点小事就猜忌于他?
想必……”
“迂腐!”
而郭恩不等他说完,便斥责道,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
当初就应该把这小子射……
咳咳咳,老夫是文化人,不能这么粗鄙。
在心里安抚了一下自己,郭恩叹了口气。
“唉,看来当初只教你读圣贤书,真是误事!
这朝堂人心,岂是书本上那点道理能说尽的?”
他疲惫地挥挥手,一脸的心累。
“罢了,与你多说无益。
你只管将书帖送到韩遮手中,其余之事,不必多问。”
郭露之见父亲动怒,不敢再多言,只得躬身应道:
“是,父亲,孩儿这就去。”
心中虽仍有疑惑,却也不敢耽搁。
毕竟小时候郭恩也是一个七匹狼人柱力。
他退出书房,门口候着的小厮连忙迎上:
“大公子,还要出门?”
“去吩咐一下,鸿胪寺。”
郭露之简短吩咐,没一会就登上了马车。
随着车轮碾过汴京黄昏的街道,不多时便到了鸿胪寺衙门外。
郭露之刚下车,门口值守的卫兵一眼便认出了这位郭山长家的公子、翰林院的清贵学士。
毕竟翰林学士都是内臣,皆有直入皇庭之则。
他们这帮人自然是要熟悉,更别说郭恩的位置在那摆着呢,连忙上前拱手行礼:
“郭学士安好!您来此是……”
郭露之还礼道:
“有劳通报,我来寻鸿胪寺卿韩师兄,家父有书信转交。”
卫兵闻言也不敢怠慢:
“韩大人正在衙内,请您稍候,小的这就去通传。”
很快,一名胥吏快步进入鸿胪寺正堂。
鸿胪寺卿韩遮正处理公文,听胥吏禀报是郭翰林来访,一时没反应过来:
“哪位郭大人?”
胥吏忙补充道:
“是太学郭山长家的公子,郭露之郭翰林。”
韩遮闻言,立刻放下笔站起身,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一是确实是师徒之情在这呢,另一个也是惊喜师父竟然来找自己。
别看他是个鸿胪寺卿位列九卿之一,但是这年头鸿胪寺的地位实际上已经被削弱了很多了,而郭恩则是天下名儒,虽然不做正官,可是也是士林绫袖。
“是子清师弟?快请!快请!”
说着,他一边吩咐左右。
“快去沏两盏大理新贡的团茶!
把真腊国进献的那盒上品龙涎香点上一盏!”
反正鸿胪寺别的不多,就这些东西多。
交代完毕,他整理了一下衣冠,亲自迎出衙门外。
而见到郭露之,韩遮脸上堆满宛如买切糕的朋友见到肥羊一样,充满亲切的笑容,上前拉住他的手:
“子清师弟!真是稀客!恩师他老人家身体可还康健?”
郭露之连忙行礼:
“韩师兄。父亲身体硬朗,饮食如常,依然能饮烈酒,食硬肉。”
韩遮闻言哈哈大笑:
“好好好!恩师还是当年那般豪迈脾气!
是为兄的不是,政务缠身,竟多年未曾亲往府上拜望问候,实在惭愧。”
郭露之摇头道:
“师兄言重了。
父亲常言,望诸位师兄安心国事,做好朝廷栋梁,不必惦念他这老头子,更不必常去探望。”
“恩师总是这般体恤我等。”
韩遮感慨一句,拉着他携手揽腕俩人进门做好。
“师弟今日前来,可是恩师有何吩咐?”
一边说,他目光落在郭露之手中那封书帖上。
郭露之双手将书帖奉上:
“正是。父亲命我将此信亲手交予师兄,言道师兄看过便知。”
韩遮神色一肃,双手接过书信:
“师弟请里面坐。正好这几日有扶余国进贡的萘果(,风味甚佳,师弟尝尝鲜,待为兄先看恩师手谕。”
他将郭露之让在一旁看座奉茶吃果子,自己则走到灯下,仔细拆开书信阅览。
而信中字迹苍劲熟悉,正是恩师笔迹。
简而言之就是一句话。
我,你师父,张永春,你小师弟,你整个机会给他介绍一下各国使节。
韩遮快速浏览,脸上的神情从严肃渐渐转为了然,最后甚至露出一丝笑意。
他收起书信,回到堂中,对郭露之轻松地一摆手:
“我当是什么大事,原是为永春小师弟之事。
师弟放心,回去转告恩师,此事我已知晓,定会办妥。
让永春师弟明日就在家中静候佳音便可。”
郭露之见韩遮答应得如此痛快,心中虽仍好奇,但也不便多问,起身告辞:
“有劳师兄费心。那我便回去复命了。”
韩遮亲自将郭露之送出鸿胪寺大门,看着他马车远去,这才转身回衙。
“去,寻都亭驿,石林驿,水州驿的各国使节。
告诉除了那辽国之外的各国使臣。”
韩遮目光严肃起来。
“我有事要与他们相谈!”
大周不是大宋,主要奉行一个从五代流传下来的真理。
只要我够硬,你们都是菜。
因此,在这里,只有我大周一个太阳。
你们都得听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