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州,魏王府,二管家符端的房内。
变得富态了不少的符端正捧着一柄温润剔透的羊脂玉如意,爱不释手地摩 挲着,脸上洋溢着满足而贪婪的笑容,嘴里不时发出“嘿嘿”的低笑。
瞅着就跟黑熊精玩宝贝袈裟一样。
这如意工艺精湛,玉质上乘,正是前些日子他收了夫人大丫鬟送来的人参之后,下面的几个小管家们联合遣人送来的“薄礼”之一。
就在这时,随着“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
大管家符锐沉着那张脸走了进来。
老头一进屋,他一眼便看到弟弟那副没出息的样子,眉头立刻紧紧皱起。
一摆手,老头呵斥道:
“你这不成器的蠢物!又在摆弄这些阿堵物!
王府事务繁杂,你竟还有闲心在此贪玩?!”
符端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将玉如意藏到身后,赶紧站起身,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上前搀扶符锐:
“兄长!您怎么得空过来了?快请坐,快请坐!”
他一边说,一边手脚麻利地给符锐倒茶。
他很清楚自己这几斤几两,当然也知道得捧着哥哥干活。
而符锐却没心思喝茶,直接在主位坐下,目光如电,扫过符端那略显慌乱的脸,沉声问道:
“少来这套!
我问你,今年各镇缴纳的秋粮,可都已清点完毕,登记造册,全部入库了?”
符端见问起正事,稍稍松了口气,连忙答道:
“回兄长,都办妥了!
所有粮秣均已入库,账目也初步理清了。”
“户簿拿来我看。”
符锐伸出手,语气不容置疑。
符端不敢怠慢,赶紧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本厚厚的户簿,双手奉上。
当然,符端递过户簿的时候,脸上是很自信的。
毕竟今年收纳秋粮是他第一回干,为了这件事,他亲自督粮,一分都没敢拿。
自然也不怕哥哥查验。
而符锐接过户簿,快速而精准地翻到记录秋粮入库的几页,目光锐利地扫过一行行数字和备注。
嗯,这小子到底是长进了,账目上确实听清楚。
而随着他看着看着,符锐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渐渐阴沉下来。
突然,他猛地合上册子,用力在桌上一拍,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震得茶盏都跳了一下。
“你这账本子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符锐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目光如刀子般刮在符端脸上。
符端被吓得一哆嗦,脸色发白,结结巴巴地问:“兄……兄长,可是……可是有什么不对吗?”
“不对?岂止是不对!”
符锐指着那本户簿,声音冰冷的跟梦龙一样。
“每年秋粮入库,都涉及蓟北七镇!
每一镇的入库核验文书,扣书之上,为何都没有王爷的印玺?!
你当王府的规矩是儿戏吗?!”
符端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赶紧解释道:
“兄长息怒!此事……此事我也想过。
只是……只是近来王爷不是不在府中,去京里述职了么?
我想着王爷不在,这印玺就没法盖,所以就暂时没去办理扣书用印的手续……”
“糊涂!混账!”
符锐气得猛地站起身,抡起那本厚重的户簿,狠狠抽在符端的脸颊上!
别看老头不胖啊,这力气还真不小。
“啪!” 一声脆响,符端被打得一个趔趄,脸上瞬间出现一道红印,火辣辣地疼。
符锐指着他的鼻子,怒其不争地厉声骂道:
“你这猪油蒙了心的蠢材!
王爷不在,王妃不在吗?!
大小姐不在吗?!
她们谁不能代行用印之权?!
秋粮入库,乃是王府一年之根本,钱粮命脉所在!
别看这点粮秣不是大数目,可是这可是正账,那些商铺再多,也是虚数!
账目、库藏、印信,三者缺一不可,方能账实相符,经得起查验!
你竟敢如此懈怠,留下如此大的纰漏!”
他越说越气,胸膛起伏:
“若是等到明年,王爷回来,偶尔翻看户簿,问起今年秋粮入库为何没有王府印鉴,你我该如何自处?
说你这个二管家玩忽职守,还是说我这个大管家监管不力?!
我……我真是瞎了眼,当初怎么会将如此重要的事务交给你来经办!”
符端被打得眼冒金星,又惊又怕,捂着脸道:
“兄长……兄长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那……那现在该如何是好啊?”
符锐看着他这副惶恐知错的样子,胸中的怒气稍稍平复了一些,但脸色依旧难看。他深吸一口气,冷声道:
“还算你没有傻透!知道害怕,知道错了!
此事若拖到年后,木已成舟,再想补盖印信,便是弥天大祸!
幸好发现得早!”
他沉吟片刻,做出了决断:
“罢了!还好我早有准备,准备好了这一遭,我一会自会去解决。
至于你——”
说着,他瞪了符端一眼。
“准备罚俸一年吧!
若再有下次,我亲手打断你的腿,把你扔出王府!”
符端一听只是罚俸,一点也不觉得肉疼。
毕竟他这段日子来收的礼物都不少了,而且总算保住了职位和更重要的东西,连忙躬身应道:
“是是是!谢兄长回护之恩!
我愿领罚,绝无怨言!”
符锐看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复杂:
“若不是看在你尚有几分知错能改的机灵,懂得畏惧。
我真想一碗药下去毒哑了你,让你在王府当个只会吃饭的米虫,也省得你出来惹是生非,连累于我!”
看着这个弟弟,符锐是真心累啊。
上回让他受了大夫人的赏,看来反而是害了他了。
他没这个能力,他驾驭不住啊!
就在这时,房门外传来一名小厮恭敬的通传声:
“禀大爷、二爷,府外有人持‘中令’求见,说是要面见您二位。”
“中令?” 符锐和符端同时一愣,面面相觑。
“中令”并非寻常信物,往往代表着来自特定渠道、具有一定分量和隐秘性的讯息或指令。
而且魏王府的中令都是魏王亲自发出去的,拿着就可以直入府门,见内宅管家。
看来这是有事情了?
符锐迅速收敛了脸上的怒容,恢复了平日的沉稳,沉声道:
“快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