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春选的这片营地地方很好，外围就是一片背风的土坡。

此时的土坡下因为时值深夜，星月无光的，本来应该啥也看不见。

但是此时却被几十只火把和十几盏的马灯，将这片地方照的跟白昼一样。

张永春在亲兵护卫下一路快步来到营地边缘。

抬头望去，只见前方空地上，完颜铁哥带队站在那。

他率领的十几名穿着保安大衣的镶黄旗精锐骑兵，正呈半圆形散开。

这些人将二三十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人围在中间。

这些女真骑兵们虽然个子不算特别高，但是他们骑在马上，手里还拿着张永春给他们发的电镀大铁片子弯刀。

再加上那眼神因为有些还没调整过来的夜盲症，眯着眼睛让他们看上去十分警惕。

一个个虽未发起攻击，但那股子沙场悍卒的压迫感，已让被围者惊恐不安，跟鹌鹑一样一个个挤作一团。

而完颜铁哥因为吃肥肉吃猪肝啥的吃得多，维生素a补充的也足，夜盲自然也好了。

此时见到张永春到来，赶紧扶胸在马上微微躬身致意。

而一直跟在铁哥身边担任通译的吴顺哥一看三斤半那大个子，就知道是张永春来了。

连忙小跑过来，对张永春行礼：“见过将军！”

张永春摆摆手，目光扫过那群被围的人，眉头微蹙：

“怎么回事？这伙人什么来历？深夜靠近营地意欲何为？”

吴顺哥连忙解释：

“回将军，镶黄旗主说，方才铁哥兄弟带人按例在营地外围巡哨，走到这土坡附近时，这伙人突然从坡后冲了出来，约有二三十个。

他们一边嘴里嗷嗷叫着些听不懂的话，一边拿着这些……”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的黄色草纸片，递给张永春。

“他们拿着这些玩意，直接往咱们营地栅栏和巡哨路过的树上乱贴。

铁哥兄弟觉得蹊跷，就带人把他们围住了。”

贴黄纸？

张永春一皱眉，这年头也有刷小广告的？

一边想，张永春一边接过那几张黄纸。

一旁的何书萱很识相的端起马灯给张永春照亮。

就着火光仔细看去，张永春一眯眼。

这纸张粗糙就不用说了，就是劣质的草纸。

而上面也是用朱砂或类似不知道是啥的红颜料，正歪歪扭扭地写着几行大字。

就那字迹潦草的跟他都快有一拼了，但意思倒是还挺清晰：

“周室昏聩，天公代兴；顺天应人，四海归心！”

“天公降世，扫灭大周；乾坤重开，百姓无忧！”

“大周失道，天公持义；甲子启运，天下归一！”

都是朗朗上口的简单口号，类似的还有几条。

而纸张角落，还画着一个简陋的、歪斜的八卦符号。

一看就是瞎画的，乾坤都没对上，离坎靠在一个角。

整个一四不像啊。

不过，既然有这东西，那也就说明，这伙人不是普通的盗匪或流民！

这几句带有的诉求明确的不能再明确了，加上这种宗教色彩的煽动物！

这放现代都够给县局冲业绩了。

“人呢？带头的什么样？”

把黄纸扔在一旁，张永春的声音沉了下来，眼神锐利如双立人。

完颜铁哥别的听不明白，但是这功夫他听懂了“人”这个词。

一见张永春脸色不对，立刻明白了，赶紧用马鞭指向被围人群中央，嘴里用女真语咕哝了一句。

吴顺哥见状赶紧翻译：

“铁哥说，就是中间那个穿黄衣服、叫得最凶的小子带的头。”

张永春惊诧的看了一眼吴顺哥。

他嘴里顶多也就四个音节吧，你是怎么领会精神的？

张永春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此时，火光下，被围的人群露出真容，也确实不像寻常盗匪。

他们大多，不对，是全部都骨瘦如柴。

一个个穿着破烂不堪、勉强蔽体的单衣，连个夹袄都没有。

这群人腰里捆着个麻绳，一帮人在寒夜里冻得瑟瑟发抖，脸上除了菜色就剩下惶恐。

看的张永春都懵了。

这年头，搞邪教的都这样了吗？

你们这帮人更像是逃难饥民或者乞丐啊！

而仔细看去，张永春却发现，唯独有这么个人，被众人隐隐护在中间。

那是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青年。

他比旁人略高些，身上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土黄色粗布长衫。

就这件衣服，就让他在这群灰扑扑的人中格外扎眼。

而此刻，这黄衣青年虽然脸色也有些发白，但正梗着脖子，指着马上的完颜铁哥，用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官话大声叫骂。

看那样子，估计是试图鼓舞身后那些明显已经吓破胆的同伴：

“你们这些助纣为虐的恶贼！

猪狗不如的东西！听好了！

我们天公将军的大军马上就到！到时候把你们这些朝廷鹰犬全都收拾干净！”

他挥舞着拳头，唾沫横飞的，大脖筋都抻出来了。

那样看的张永春都害怕他一张嘴心脏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但是这哥们反而越喊越有力！

“我们天公将军，那可是天神下凡！

手里有一柄八千斤的鎏金巨锤！

一锤下去，直接就山崩地裂！

就像你们这样的，只要一锤就砸成齑粉！

你们要是识相的，就赶紧给我们把路让开！

乖乖加入我们，若是干的好了，还能做个黄巾力士！

我们还能饶你们一条狗命！

要不然，等我们天公将军神驾一到，非把你们一个个点了天灯不可！

让你们跟陈州城里那些狗官一样下场！”

他身后那些原本惶恐的百姓，眼看都要吓傻了。

但是被这青年充满感染力的叫骂一闪呼，还有那描绘出来的美好前景一逼。

这群人顿时重新鼓动起来，也跟着七嘴八舌地嚷嚷：

“对！天公将军法力无边！马上就来救我们了！”

“到时候，杀了这些当兵的！一个不留！”

“现在投降加入我们还来得及！不然死路一条！”

“加入天公将军，有吃不完的黄金米！有穿不完的新衣裳！”

“等打进了汴京城，咱们都是开国功臣！人人都能当大官！

到时候，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对，吃馒头想粘糖酒粘糖，想蘸醋就蘸醋！

油饼蘸着豆浆吃，一天吃多少都管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