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晟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门内，王胖子那尖酸刻薄的声音还在继续，如同冰冷的刀子，一刀刀割在郭刚子早已千疮百孔的自尊上！

“郭刚子！醒醒吧！这年头，谁还听你这老掉牙的玩意儿？咿咿呀呀，哼哼唧唧，能逗乐几个老头老太太就烧高香了！还想着份子钱？能让你在这块地界儿混口饭吃，就是我王胖子念旧情！别不识抬举！”

“呼……呼……”郭刚子攥紧的拳头指节发白，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一股冰冷的绝望和巨大的屈辱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想反驳，想一拳砸在那张油腻的肥脸上，可现实像沉重的枷锁，死死捆住了他的手脚——

离开了这个破茶馆，他明天连买面的钱都没有！二奎怎么办？家里卧病的老娘怎么办？

就在郭刚子被这巨大的无力感压得几乎要弯下脊梁的刹那——

“砰！”

虚掩的破木门被一股大力猛地推开！门板撞在墙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 吟！

昏黄的灯光下，何晟挺拔的身影如同标枪般立在门口，脸色冷峻如冰！

屋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王胖子脸上的刻薄和得意僵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位去而复返，气场惊人的贵客。

郭刚子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何晟，惊愕，难堪，还有一丝被撞破狼狈的羞愤，复杂地交织在一起！

“何……何导？你……”他嘴唇哆嗦着，后面的话却像是被那巨大的羞耻感堵了回去！

“郭老师！”何晟的声音斩钉截铁，一步跨进这弥漫着绝望和屈辱的屋子！

他无视了旁边脸色煞白、手足无措的王胖子，径直走到郭刚子面前，目光灼灼，仿佛能穿透他灵魂深处那层厚厚的自卑外壳！

“在会友轩，您说您的玩意儿不够格！说观众未必真乐！说会砸了我的招牌，也寒了你的心！”

何晟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狠狠砸在郭刚子心上！

“现在，我就站在你面前！站在这个……”

何晟环顾四周，目光扫过这简陋到极点，甚至散发着霉味的屋子，“这个你挣扎着求存的地方！”

“我只问你一句！”何晟猛地抬手指向旁边脸色变幻不定、惊疑交加的王胖子！

“你觉得，像他这种人！这种靠着盘剥你们这点心血，践踏你们这点尊严过活的人！配得上听你那不够格的玩意儿吗？！”

轰——！

何晟的话，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劈开了郭刚子心中那积压多年，沉重如山的屈辱和愤懑！

他浑身剧震！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瞪圆！一股滚烫的，几乎要将胸腔烧穿的热 流猛地冲上头顶！

是啊！凭什么？！

凭什么他王胖子这种货色！这种连最基本的契约和尊重都做不到，只会落井下石的市侩小人！

可以高高在上地评判他郭刚子的玩意儿够不够格？！

可以肆意克扣他那点微薄的，用无数个日夜琢磨出来的心血换来的活命钱？！

一股从未有过的，混合着怒火和悲怆的情绪，如同压抑了千百年的火山，在郭刚子濒临崩溃的心底轰然爆发！

“你……你放屁！”

王胖子被何晟这毫不留情的指摘和郭刚子那突然爆发的骇人气势吓得一哆嗦，色厉内荏地尖叫着！

“你算什么东西？！这是我跟郭刚子的事！轮得到你……”

“闭嘴！”

郭刚子猛地踏前一步，那瘦削的身躯此刻竟爆发出惊人的压迫感！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钉在王胖子那张因惊恐而扭曲的肥脸上！

“王胖子！”郭刚子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颤，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斩钉截铁的决绝！

“钱！老子不要了！就当喂了狗！”

“从今往后！咱俩桥归桥路归路！两清了！！！”

“你……”王胖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决裂和郭刚子身上那股从未见过的狠劲彻底镇住了！嘴唇哆嗦着，一个屁也放不出来！

“郭老师！”何晟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量，将郭刚子从那暴怒的顶点稍稍拉回。

“你甘心吗？！”

“甘心让那化腐朽为神奇的语言，洞悉人心的包袱，只能在这角落里自生自灭？！”

“甘心让那些真正能让人笑出眼泪的宝贝，永远埋没在尘埃里？！”

何晟的每一句质问，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郭刚子刚刚被点燃的心火之上！砸得他灵魂都在震颤！

不甘心！

这三个字如同滚烫的岩浆，在他心底疯狂地咆哮，冲撞！几乎要冲破喉咙，焚毁一切！

可……那又如何？

离开这里，他又能去哪？谁又会真正认可他这点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何导……”郭刚子转过身，脸上那刚刚燃烧起来的火焰被现实的冷水浇熄了大半，只剩下苦涩和深深的迷茫，“我……我谢谢您看得起我！可……您说的那个《快乐喜剧人》……它……”

何晟抬手，打断了郭刚子后续的话！

“郭老师，你先看看这个！”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随身的电脑，手指飞快地点亮屏幕，调出一段视频，直接怼到郭刚子眼前！

屏幕上，光影流转！

赫然是赵黑土团队在星城临时排练场录制的《卖拐了》片段！

“大忽悠！大忽悠！”

“喊啥大忽悠！今儿出来卖这玩意儿，别喊我艺名行不行？！”

“孩儿他爸！要我说咱这拐就别卖了！这满大街都是腿脚好的，谁买你这玩意儿啊！”

“要不我怎么叫大忽悠呢！我能把正的忽悠邪了！能把蔫的忽悠行了！今天卖拐，一双好腿我能给他忽悠瘸了！”

……

那浓得化不开的苞米茬子味儿口音，穿透力十足的大嗓门儿！

简陋的排练场背景，挡不住那扑面而来，浓郁到呛鼻子的生活气息！

也挡不住那浑然天成的喜剧节奏！

郭刚子那双布满沧桑和迷茫的眼睛，在接触到屏幕画面的瞬间，猛地瞪圆了！瞳孔急剧收缩！

他死死盯着屏幕，仿佛要将那画面刻进骨子里！耳朵里灌满了那陌生又无比亲切的乡音和包袱！

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的共鸣和冲击，如同电流般瞬间贯穿他的全身！

这……这包袱！这节奏！这人物！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