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道夫酒店1601套房的狼藉尚未清理,蓝色的警戒线如同冰冷的屏障,隔绝着外界的窥探与内里的凝重。
何晟坐在临时安全屋中,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目光投向窗外约翰国凌晨的薄雾。
塔桥在雾中朦胧可见,像一幅洇湿的水墨画,却洗不散空气中残留的血腥与毒素甜腥混合的诡异气味。
“法医初步鉴定,杀手体内藏有氰化物胶囊,咬破后三秒毙命,手段极其专业。”
颜梦曼的声音透着疲惫,她刚结束与约翰国警方冗长的笔录,“他的身份信息全是伪造的,指纹库和DNA库都找不到匹配项,像个凭空出现的幽灵。”
何晟指尖的烟微不可察地一颤:“‘青铜终章只是序曲’……这不是威胁,是警告。”他想起了被《国宝会说话》点燃热情的外国观众,想起了油管上疯传的三星堆仿作视频,“他们怕的从来不是我这个人,是这些节目撕开的口子。”
这时,林岳的越洋电话打了进来,背景里有清脆的键盘敲击声:“安全部门截获了渡鸦组织的加密通讯,他们这次损失惨重,策划人被内部追责,短期内掀不起风浪!但暂停不等于结束,暗处的眼睛还在盯着!”
“我明白。”何晟望着窗外渐散的雾气,“准备回国吧,这里的事,该画个句号了。”
挂断电话,他起身走到窗边。
晨光正刺破云层,给约翰国的屋顶镀上金边。
楼下,警察正将盖着白布的担架抬上警车,记者们的闪光灯在薄雾中频频亮起,如同密集的星点。
“何导,”颜梦曼递来一份文件,“约翰国博物馆馆长发来邮件,想把那批华夏珍宝展延期三个月,还希望授权他们使用《国宝会说话》片段做宣传,说‘这才是文物该有的样子’。”
何晟接过文件,指尖划过馆长签名的位置,忽然笑了:“告诉他们,授权可以,但得加个条件——展签上必须注明:‘文物的生命,在于与人对话’。”
房间里的气氛似乎松动了一些。颜梦曼看着何晟眼底重新燃起的光,轻声道:“您……不怕吗?”
“怕。”何晟坦诚道,“但更怕那些青铜器在博物馆里继续沉睡,怕年轻人只认得流量明星,却不识司母戊鼎。”他走到桌前,拿起纸笔,开始草拟新的节目策划,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纸上写着三个大字:《非遗新说》。
……
希思罗机场的VIP候机室,何晟翻看着《国宝会说话》的海外观众来信。
最上面一封信封贴着埃菲尔铁塔邮票。
里面是一张小姑娘用彩铅画的四羊方尊,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它笑起来的时候,像我爷爷喝醉了酒的样子。”
颜梦曼端着咖啡进来,看见他指尖在画纸上轻轻摩 挲,笑道:“现在全球都在模仿咱们的形式,例如主持人穿着法老服讲象形文字,收视率还不错。”
“好事。”何晟放下信纸,目光投向窗外即将起飞的航班,“文化这东西,从来不是闭门造车,得有来有回才热闹!就像老京城的胡同,张大爷和李大妈拌嘴,拌着拌着就成了街坊情!”
他忽然想起暗杀当晚那个濒死的杀手,想起那句“青铜终章只是序曲”,眼神沉了沉:“他们越怕,咱越要做!不光做给国内看,更要做给世界看——让他们知道,华夏的文明不是博物馆里的标本,是活着的、有气息的、能跟你亲近的老伙计!”
颜梦曼翻开平板,调出国内团队的消息:“赵老师听说您遇袭,非要带着他那杆烟袋锅来约翰国‘护驾’,被郭老师按住了,说‘咱把新小品打磨好,就是给何导最好的支援’。”
何晟笑出声,眼前仿佛浮现赵黑土撸袖子的模样:“告诉他们,等我回去,第一期《非遗新说》就拍东北二人转,让赵老师当主讲,从扇子功讲到民间小调,再配上他那套‘忽悠’理论,保管精彩。”
登机广播响起时,何晟最后看了一眼约翰国的天空。
云层之上,阳光刺眼。
他想起素纱禅衣的轻盈,想起编钟奏响的天籁,想起那些跨越千年的文物在节目里“活”过来的瞬间。
华夏的文明,根植于泥土,鲜活于人间。
飞机引擎轰鸣着冲上云霄。
何晟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脑海里不再是杀手的狰狞和毒素的甜腥,而是《国宝会说话》片尾的画面:三星堆的青铜神树在夕阳下投下斑驳光影,树下,一群不同肤色的孩子围着赵黑土,听他讲“外星朋友”的笑话。
他掏出手机,给星爷发了条消息:“回来有空吗?想跟你聊聊《非遗新说》的策划,或许……能加个食神讲古环节?”
很快收到回复,只有一个龇牙笑的表情,和一行字:“我这儿有本祖传的菜谱,上面记着乾隆爷爱吃的桂花糕做法,算不算非遗?”
何晟看着屏幕,忽然觉得,那些暗处的阴霾,终究挡不住文明本身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