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在星城机场时,正是傍晚。
夕阳将航站楼的玻璃幕墙染成金红。
赵黑土、郭刚子、腾哥一群人举着“欢迎何导凯旋(并请吃烤串)”的横幅,挤在出口处,热热闹闹。
“可算回来了!”赵黑土第一个冲上来,给了何晟一个熊抱,勒得他差点喘不过气,“听说那洋鬼子敢动你?下次带上我,我用东北大碴子味的英语骂得他找不着北!”
郭刚子在一旁慢悠悠补刀:“就你那英语水平,怕不是要跟人讨论酸菜炖粉条的做法?”
腾哥凑过来,手里举着个三星堆青铜面具钥匙扣:“何导,这是我托人淘的,据说能辟邪!以后您录节目带着,保准那些牛鬼蛇神不敢近身!”
何晟看着这群吵吵嚷嚷的人,眼眶微热。
在约翰国经历的惊险仿佛隔世,此刻被身边的烟火气一冲,散了大半。
“烤串管够。”他笑着拍了拍赵黑土的胳膊,“但得等我汇报完工作——这次约翰国之行,有个新发现。”
回公司的车上,何晟简略讲了遇袭经过,特意提到那句“青铜终章只是序曲”。
“他们是怕了。”郭刚子捻着手指,若有所思,“怕咱的东西太招人喜欢,抢了风头!就像当年京剧传到国外,多少人惊叹‘这才是真正的艺术’,那些歌剧演员能不眼红?”
谦大爷从包里掏出保温杯,给何晟倒了杯热茶:“甭管他们急不急,咱接着做就是!小时候听评书,说岳家军打仗,从来不为输赢,就为让老百姓能安稳过日子!”
车窗外,星城的霓虹次第亮起,如流动的光带。
何晟看着窗外掠过的《快乐喜剧人》巨幅海报,忽然觉得,舞台上的笑声和博物馆里的文物,本质相通——都在诉说着这片土地上,生生不息的烟火人间。
……
星光视频的会议室里,《非遗新说》的策划案被传阅得卷了边。
何晟站在白板前,用红笔圈出“互动”二字:“这次要让观众深度参与——
比如让网友投 票选想复活的非遗技艺,安排赵老师和李奶奶在线讨论‘东北二人转 vs河北皮影戏’,最后搞个‘非遗狂欢夜’,让老艺人和年轻艺人同台,比比谁的场子更热。”
杨承宣举手:“何导,有个问题——上次袭击后,安保部门建议您减少公开露面,这‘狂欢夜’……”
“必须办。”何晟语气坚定,“越怕他们盯,越要站在光下。再说了,有赵老师这‘人形盾牌’在,怕啥?”
赵黑土立刻挺了挺肚子:“没错!我这体格,挡十发子弹不在话下!”
众人笑作一团时,颜梦曼推门进来,拿着份文件:“何导,故宫博物院发来合作意向,想联合开发‘文物盲盒’,每个盒子里放一件微缩仿制品,附赠咱们节目的解读视频,还说要请您当首席文化顾问。”
何晟接过文件,指尖在“首席文化顾问”几个字上顿了顿,想起林岳说过的“文化自信”。
原来这自信,并非口号,而是让青铜器的纹路里萌发新意,让老手艺的针尖绽放新花,让年轻人像拆礼物般,满怀期待地揭开历史的惊喜。
会议结束,何晟独自留在办公室,翻看《国宝会说话》的海外数据。
油管上,“#华夏文物活了#”话题播放量突破五十亿,评论从最初的“Amazing”变成了“Where can I learn more”。
一位英国网友发了段视频,他七岁的女儿穿着汉服,用中文背诵《千里江山图》的解说词,奶声奶气,字字清晰。
何晟拿出手机,给那位网友回了条消息:“我们正在筹备新节目,《非遗新说》,很快就会和大家见面。”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窗外的月光恰好落在办公桌上,照亮了那份《非遗新说》策划案。
封面上,何晟用钢笔写了一行小字:“文明的长河,每一代人都该投下自己的光。”
他知道,约翰国的暗杀只是一段插曲,真正的征途才刚开始。
那些藏在皮影戏里的故事,绣在苏绣里的山河,唱在二人转里的悲欢,终将越过语言的藩篱,如种子般,在更多人心中生根发芽。
而他要做的,就是那个播撒种子的人。
……
《非遗新说》开机仪式那天,星城老剧场座无虚席。
李奶奶带着皮影班子坐在前排,驴皮影在晨光里投下灵动的轮廓。
赵黑土穿着崭新唐装,正和捏面人的老张头商量“怎么把自己捏得精神点”。
腾哥举着微型摄像机,对着镜头说:“今天起,我就是非遗宣传员,谁不看节目,我跟谁急!”
开机锣声敲响。
李奶奶的皮影戏《大闹天宫》开场。
孙悟空的皮影在幕布上翻腾,赵黑土突然凑过去,用他那标志性的大嗓门配音:“妖怪!吃俺老孙一棒!”
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笑声,连角落里的安保人员也忍不住嘴角上扬。
何晟看着这热闹的场景,掏出手机,给林岳发了张照片:照片里,阳光透过剧场天窗,洒在每个人的脸上,如同碎金。
很快收到回复,是一张林岳在国外文化论坛的照片。
他正指着屏幕上《国宝会说话》的片段侃侃而谈,眼角的皱纹里盛着光。
何晟收起手机,转身走向导播间。
监控屏幕上,李奶奶的手指在皮影杆上灵巧舞动,赵黑土的笑声震得麦克风嗡嗡作响,腾哥对着镜头做着鬼脸……
这些画面,与约翰国那夜的血腥黑暗重叠,却透出一种奇异的、蓬勃的力量。
他忽然明白,所谓文明的传递,不过是让自己的文化,带着温度与笑意,走向世界。
如同此刻剧场里的灯火,不必刻意照亮谁,自有其光芒的方向。
导播间的门被推开,赵黑土探进头:“何导!该你上台说两句了!”
何晟笑着点头,整理了一下衣领,大步走向舞台。
舞台中央,聚光灯灼热。
台下,是无数期待的眼睛,混杂着老艺人饱经沧桑的沉静、年轻艺人跃跃欲试的兴奋,以及普通观众纯粹的好奇。
何晟接过话筒,指尖感受到金属的微凉。
他目光扫过全场,掠过李奶奶布满皱纹却闪烁着光芒的脸庞,掠过赵黑土挺得溜直的肚子和刻意板正却难掩喜感的唐装,掠过腾哥搞怪举着的摄像机镜头,最终定格在剧场穹顶那扇透下星城夜色的天窗。
“刚才那声妖怪!吃俺老孙一棒!喊得中气十足,”何晟开口,声音透过音响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喊得我差点以为他真要去西天取经了。”
台下爆发出一阵哄笑。
“可仔细一想,不对。”何晟话锋微转,语气沉静下来,“他喊的不是妖怪,喊的是千年来藏在皮影戏杆子里的那份精气神!他打的也不是妖怪,是那些试图让这些好东西蒙尘、消逝的无形之手!”
剧场里的笑声渐渐平息,一种更深的共鸣在悄然流淌。前排的老艺人们,腰杆似乎挺得更直了些。
“《非遗新说》,‘新’在哪儿?”
何晟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新在我们不再把它们当成博物馆玻璃柜里的标本,只供瞻仰,隔着冷冰冰的距离。
我们要把它们‘请’出来,请到聚光灯下,请到千家万户的手机屏幕上,请到年轻人茶余饭后的谈资里!
更要请到世界面前,大大方方地说:
‘看,这就是我们老祖宗传下来的宝贝,它们活得挺好,还会继续活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