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陈毛独自一人。

　　他没有复盘刚刚结束的比赛，那场5比1的大胜在他看来，就像新手村出门打的第一只史莱姆，毫无参考价值。

　　他打开电脑，屏幕上是三天后对手的队徽——曼联。

　　以及那个红魔教父，弗格森。

　　一种即将参加考研，却发现发的复习资料是《小学生拼音大全》的荒诞感涌上心头。

　　“传奇教练系统，启动。”

　　【战术模拟器已开启】

　　【对阵双方：莱斯特城 VS 曼联】

　　【场地：老特拉福德】

　　陈毛调整阵容，将瓦尔迪和武磊放在了双前锋位置上。两把最快的刀，对准曼联那两个转身比航母还慢的中后卫，维迪奇和费迪南德。

　　理论上，这叫非对称作战。

　　【模拟开始】

　　屏幕上的小人开始跑动，代表莱斯特城的蓝点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而代表曼联的红点则像一张收紧的渔网。

　　90分钟的虚拟时间一闪而过。

　　【模拟结果：莱斯特城 0 : 3 曼联】

　　【赛后评估：一次勇敢但毫无意义的尝试。】

　　淦。

　　陈毛面无表情。

　　很合理，很科学，也很伤人。

　　他不信邪，调整了战术，让中场全线退守，打纯粹的防守反击，就赌瓦尔迪和武磊偷一个。

　　【第二次模拟开始】

　　【模拟结果：莱斯特城 1 : 4 曼联】

　　【赛后评估：恭喜，你们进球了。代价是被打成了筛子。】

　　陈毛的嘴角抽了抽。

　　这破系统，什么时候加了嘲讽功能？还带智能升级的？

　　他感觉自己的CPU已经开始冒烟了。

　　我就不信了。

　　陈毛把心一横，直接拖动战术板，阵型变成了离谱的4-2-4，摆出了一副要跟对方同归于尽的架势。

　　【第三次模拟开始】

　　【模拟结果：莱斯特城 0 : 5 曼联】

　　【赛后评估：莽夫。】

　　“……”

　　陈毛关掉了模拟器。

　　这玩意儿就是个高科技抬杠机，主打一个精准打击宿主自信心。

　　手机震动，是苏晴。

　　【苏晴：忙完了？需不需要经纪人兼生活助理提供一下心理疏导服务？】

　　陈毛看了一眼屏幕上曼联的阵容，打字回复。

　　【陈毛：需要。感觉自己快要被优化了。】

　　【苏晴：地址。】

　　陈毛开车来到苏晴的公寓楼下，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

　　开门的是穿着一身居家服的苏晴，她递过来一罐冰镇可乐。

　　“看你的表情，模拟结果不怎么样？”

　　陈毛瘫在沙发上，感觉身体被掏空。

　　“何止不怎么样，系统都快建议我直接跪地投降了。”

　　“所以，你在烦恼什么？”苏晴坐在他对面，一针见血，“烦恼输球？联赛杯而已，输给曼联不丢人。”

　　“不是。”陈-毛闷闷地开口。

　　“那是烦恼战术没得选？”

　　“也不是。”

　　苏晴就那么看着他，也不说话。

　　客厅里安静得只剩下冰箱运转的嗡嗡声。

　　过了许久，陈毛才终于开口：“瓦尔迪那小子，赛后跑来找我，问下一场能不能首发。”

　　“你想让他上？”

　　“想。”陈毛点头，“他的速度，武磊的速度，是我们唯一能捅穿曼联后防线的武器。”

　　“但你又不敢。”苏晴接过了他的话。

　　陈毛没吭声，算是默认。

　　“为什么不敢？”苏晴身体微微前倾，“怕他被维迪奇和费迪南德教做人，心态崩了？”

　　“那俩人是后卫吗？那是两座山。瓦尔迪就是个从非职业联赛爬上来的愣头青，我怕他一头撞上去，撞得头破血流。”陈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媒体本来就盯着他那一百万的身价，要是在老特拉福德被打爆了，他这个赛季可能就废了。”

　　苏晴听完，忽然笑了。

　　“陈毛，你搞错了一件事。”

　　“什么？”

　　“你不是在担心杰米·瓦尔迪。”苏晴端起咖啡，慢悠悠地喝了一口，“你是在担心你的作品。”

　　陈毛愣住了。

　　“瓦尔迪是你慧眼识珠的第一个成品，是你顶着所有压力签下的‘草根传奇’。他是你的勋章，是你向整个英格兰足坛展示你能力的证明。”苏晴放下杯子，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砸在陈毛心上。

　　“你怕的不是他被撞得头破血流，你怕的是你的‘作品’出现瑕疵，怕你的‘勋章’被打碎。你怕别人嘲笑你的眼光，否定你的能力。对吗？”

　　陈毛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扔在雪地里，所有心思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女人，一种比弗格森的战术板还可怕的生物。

　　“我……”

　　“你把他从泥潭里拉出来，不是为了把他放在玻璃柜里展览的。”苏晴打断了他，“你带他来莱斯特城，就是为了让他去挑战那些曾经遥不可及的对手。老特拉福德，弗格森，维迪奇……这些不是他的刑场，而是他的试炼场。”

　　“你现在把他按在替补席上，美其名曰保护他。这才是对他最大的伤害。这会告诉他，‘你不配’，‘你不行’。精神上的打击，比维迪奇的飞铲要狠一百倍。”

　　陈毛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苏晴的话，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他确实怕了。

　　他怕自己赌输了。

　　“一个真正的挑战者，渴望的不是被保护，而是被信任。”苏-晴站起身，“好了，我的心理疏导服务结束。现在，作为你的经纪人，我提醒你，战胜曼联带来的商业价值和声望提升，远超你的想象。自己掂量。”

　　说完，她走进了厨房。

　　陈毛在沙发上坐了十分钟，然后猛地站起来。

　　“谢了。”

　　他丢下两个字，头也不回地走出公寓。

　　苏晴从厨房探出头，看着紧闭的房门，笑了笑。

　　回去的路上，陈毛把车窗开到最大，冷风灌进来，让他彻底清醒。

　　他怕个屁！

　　当初从埃瓦尔离开，不就是为了更大的挑战吗？

　　现在挑战来了，自己反倒缩了？

　　回到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陈毛重新打开电脑，调出的不再是战术模拟器，而是曼联后卫维迪奇的个人资料。

　　【球员：内马尼亚·维迪奇】

　　【词条：钢铁意志（紫色）、拦截大师（蓝色）、防空卫士（蓝色）、转身缓慢（灰色·负面）】

　　就是这个！

　　转身缓慢！

　　陈毛的眼睛亮了。

　　他又调出费迪南德的资料，同样找到了【转身速率下降（灰色·负面）】的词条。

　　系统诚不欺我！

　　他拿起笔，在战术板上疯狂画线。

　　不再是模拟胜负，而是设计一套“自杀式”的冲锋路线。

　　他不要控球率，不要场面好看，甚至可以接受被压着打八十分钟。

　　他要的，就是那可能出现的、稍纵即逝的一两次机会。

　　让两把最快的刀，用最野的路子，去捅那两座山最慢的腰！

　　这已经不是战术了，这是赌命！

　　陈毛看着战术板上那两条决绝的、一往无前的进攻箭头，感觉全身的血都烧了起来。

　　他摸出手机，翻到瓦尔迪的号码。

　　手指，在拨号键上悬停。

　　最终，他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