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场比赛的哨声再次响起，像是给这场混乱的肉搏战按下了播放键。

　　但尼尔球场的球迷们很快发现，有些东西不对劲了。

　　皮球好像被莱斯特城的球员喂了磁铁。一脚出球，快速传递，三角传递。米尔沃尔的球员依旧像一群刚出笼的疯狗，但他们的飞铲，十次里有八次，都铲了个寂寞。

　　球早就溜了。

　　中场那个被球迷称为“屠夫”的阿卜杜，他像一头发了疯的公牛，红着眼珠子冲向德林克沃特。德林克沃特连眼皮都没抬，脚腕一抖，皮球敲给了侧后方的坎特。

　　阿卜杜刹不住车，一头冲出界外。他狼狈地扭过头，坎特已经把球交给了另一侧的施卢普。

　　“跑起来！逼他！别让他们这么轻松传球！”米尔沃尔的教练肯尼·杰基特在场边咆哮，喉咙都快喊破了。

　　球员们听见了，他们也想这么做。

　　可是，怎么逼？

　　淦！那个法国来的黑人中场，那个7号，他好像有四条腿！这不科学！

　　米尔沃尔的前锋安迪·基奥刚想回撤接应，坎特就跟鬼一样贴了上来，那压迫感，让基奥连转身都觉得是一种奢望。

　　米尔沃尔的中场核心肖恩·威廉姆斯拿球，刚抬脚想送出一脚过顶长传。一道蓝色身影闪过，坎特伸出那条仿佛能无限延长的腿，直接把球捅了下来。

　　一次。

　　两次。

　　五十分钟。六十分钟。

　　尼尔球场的嘘声和咒骂声渐渐变了调，开始夹杂着焦躁的呻 吟和无奈的叹息。米尔沃尔球员的跑动不再像上半场那样迅猛，他们的每一次冲 刺，都像是被按了0.5倍速播放，双腿灌满了铅。

　　他们的肺，快要炸了。

　　上半场像牛皮糖一样黏着瓦尔迪的丹尼·施图，现在只能跟在瓦尔迪身后五米远，双手撑着膝盖，胸膛剧烈起伏，喘得像个破风箱。

　　瓦尔迪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挑衅，只是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甚至带着点同情的微笑。

　　施图感觉自己受到了天大的侮辱。

　　“史蒂夫，你看。”陈毛的声音在教练席响起。

　　助理教练沃尔什的视线从场上移开，他看到米尔沃尔球员的阵型已经被彻底拉扯变形，中后场脱节，中路出现了一个能跑马的巨大空当。

　　“他们的体能到极限了。”沃尔什的语气里透着一股解气。

　　“不，是CPU烧了。”陈毛平静地纠正他，“当你的每一次努力都变成无用功，每一次以为能抢到的球都差那么一点，精神上的消耗比身体更大。他们现在不是在踢球，是在怀疑人生。”

　　第七十五分钟，陈毛动了。

　　他叫回了在前场拼了七十多分钟，体力槽已经见底的大卫·努金特。

　　蒋亮在场边脱下了训练外套。

　　“头儿？”沃尔什愣住了，他不理解这个操作，“这个时候，我们不是应该换上伍德，加强高空轰炸和冲击力吗？对面快站不住了！”

　　“不，史蒂夫。”陈毛的眼睛盯着场上那个巨大的空当，“打架打到最后，比的不是谁的拳头更硬，而是谁的刀更快。我们需要一把手术刀。”

　　他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跟这帮肌🚫🚫子玩头球？那不是又回到他们喜欢的节奏里去了？咱玩的就是一个降维打击。

　　蒋亮跑上场。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跑向了中圈，那个战场最中央的位置。

　　陈毛对着场上喊了一声。

　　“蒋亮！找杰米！听得懂吗？Find Jamie！”

　　瓦尔迪听到了，他举起手，朝着蒋亮的方向用力挥了挥。

　　比赛继续。

　　米尔沃尔的球员知道，时间不多了。他们试图发起最后的，也是最绝望的猛攻。

　　第八十一分钟。

　　米尔沃尔的边后卫杰克·史密斯在边路拿球，他想和队友做一个二过一配合，撕开莱斯特城的防线。足球比赛里最基础的战术。

　　他把球传了出去。

　　然后他看到一个蓝色的身影，像一颗出膛的炮弹一样从他身边掠过。

　　是坎特。

　　陈毛看到，坎特根本没管接球的人，他的系统视野里，坎特的跑动路线和皮球的滚动路线，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

　　这就是纯粹的球商，顶级的天赋。

　　一次干净利落，堪称教科书的世界级抢断。

　　皮球像个听话的孩子，停在了坎特的脚下。

　　整个尼尔球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坎特没有带球，他甚至没有抬头。他只是用脚弓，把球向中路轻轻一推。

　　那里，蒋亮正在高速插上。

　　皮球滚到蒋亮脚下。

　　蒋亮没有停球。

　　在陈毛的系统视野里，蒋亮身上的【东方大师】和隐藏的橙色词条【战术理解】瞬间亮起，光芒刺眼。

　　他用右脚的外脚背，顺着皮球滚动的方向，直接搓出了一道弧线。

　　一道精确制导的，越过米尔沃尔整个后防线的过顶长传。

　　那颗皮球在空中划出的轨迹，优雅得像天鹅的脖颈，与这个充满汗水和暴力的球场格格不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慢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那颗致命的皮球。

　　球场另一端。

　　丹尼·施图已经跑不动了，他绝望地看着皮球从自己头顶飞过，像是在看自己的审判书。

　　他身后的那道蓝色闪电，在这一刻，燃烧了自己最后的一点能量。

　　陈毛的系统界面里，瓦尔迪的词条【永不放弃】闪烁着橙色的光芒。

　　杰米·瓦尔迪强行启动，甩开了身心俱疲的施图。

　　单刀。

　　整个球场，两万多名米尔沃尔球迷，在这一刻，全部站了起来。他们的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被他们骂了整场的“百万水货”，那个他们眼中的“乡下佬”，冲向自家的球门。

　　门将大卫·福德弃门出击，他张开双臂，像一只大鹏鸟，试图封堵所有的角度。

　　瓦尔迪的眼里只有球门。

　　他没有选择球迷最爱看的大力抽射，也没有选择戏耍门将的吊射。

　　在距离福德只有几米的地方，他抬起右脚，一脚冷静到极点的推射。

　　地滚球。

　　皮球从福德伸出的脚边，不快不慢，像是散步一样，悠悠地滚过。

　　滚向球门的远角。

　　“唰。”

　　皮球撞上球网的声音，在这一瞬间，清晰得刺耳。

　　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喧嚣的尼尔D尔球场，那个被称为“狮穴”的地狱主场，仿佛被人按下了静音键。

　　两万人的咆哮，瞬间归于虚无。

　　只有球场一角，那片属于莱斯特城球迷的看台上，爆发出迟来的，撕心裂肺的欢呼。

　　“耶！！！！！！”

　　瓦尔迪双膝滑跪，双拳捶地，然后他猛地站起来，冲着最近的看台，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怒吼。

　　他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愤怒，所有的不甘，都在这一刻，随着这个进球，全部宣泄了出去。

　　队友们疯了一样冲过来，将他压在身下。

　　摩根，德林克沃特，舒梅切尔。

　　每个人都用尽力气，捶打着他的后背，像是要确认这个进球是不是真的。

　　丹尼-施图跪在禁区里，双手掩面。

　　他输了。

　　输得体无完肤。

　　比赛重新开始，但已经没有了意义。米尔沃尔球员的灵魂，被那个进球彻底抽走了。

　　终场哨声响起。

　　一比零。

　　莱斯特城在客场，从“狮穴”带走了三分。

　　球员们走向客队球迷区，高举双臂，接受着英雄般的欢呼。

　　陈毛和教练组的成员一一拥抱。

　　“我们做到了，头儿。”沃尔什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他用力拍着陈毛的背，“在这个该死的鬼地方，我们赢了。”

　　陈毛点了点头。

　　他看到米尔沃尔的主教练肯尼·杰基特向他走来。

　　杰基特伸出了手。

　　“陈。”他的脸上没有不甘，只有一种被彻底击垮后的佩服，“下半场，你们给我们上了一课。你们的7号……还有那个中国小子……他们用足球杀死了我们。我恨这种感觉，但该死的，我尊重这个结果。”

　　“你们的球队很顽强。”陈毛握住了他的手，客套了一句。

　　“顽强？”杰基特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看了一眼自己那些瘫倒在草坪上的球员，“在真正的艺术面前，顽强只是个笑话。”

　　陈毛看着眼前这一幕。

　　一边是狂喜，一边是死寂。

　　这就是职业足球，赢家通吃，输家一无所有。

　　这场胜利，没有四比零或者五比零来得震撼，但陈毛知道，这场胜利的分量，比任何一场大胜都要重。

　　它能真正淬炼出一支球队的气质。

　　一种名为冠军的气质。

　　“头儿。”沃尔什凑了过来，他还在回味刚才那个助攻，“那个传球……我当了一辈子球探，从来没见过这么写意的传球。你怎么……你怎么找到他的？”

　　陈毛转过头，看着沃尔什。

　　“我说我开挂了，你信吗？”

　　沃尔什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以为陈毛在开玩笑。

　　陈毛没笑，他只是默默地转身，走向正在和队友庆祝的蒋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