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莱斯特郡，某栋别墅的客厅。

　　“砰！”

　　一个沙发靠枕飞出去，砸在七十寸的大屏幕电视上，又无力地滑落。

　　“狗屎！这传的什么玩意儿！”杰米·瓦尔迪的青筋在脖子上跳动，像几条蚯蚓在挣扎，“我奶奶用脚后跟都比他传得准！”

　　电视屏幕上，莱斯特城的19岁小将汤姆·劳伦斯刚刚一脚传球，直接送给了对方前锋。

　　“冷静点，杰米。”队长韦斯·摩根坐在沙发中央，身体绷得像一块石头，他试图维持秩序，但捏着遥控器的手背，关节已经凸 起。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瓦尔迪指着屏幕，唾沫星子横飞，“你看看他们！看看他们踢的是什么！这不是足球，这是在侮辱我们胸前的队徽！”

　　丹尼·德林克沃特坐在单人沙发上，一言不发，但他的脚在地上快速地抖动，暴露了主人的内心。他是个用脑子踢球的人，而电视里那支穿着蓝色球衣的队伍，看起来像是集体没带脑子。

　　“开场不到五分钟，三次致命失误。”卡斯帕·舒梅切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没坐，靠着墙，双臂抱在胸前，“本·哈默的站位有问题，他太紧张了，重心是死的。”

　　作为门将，他只看门将。

　　就像瓦尔迪，只盯着那几个连球都停不稳的前锋。

　　“那个中国佬到底想干什么！”瓦尔迪一屁股坐下，又烦躁地弹起来，“他是疯了吗？他以为这是在过家家？”

　　摩根终于忍不住了：“他让我们看，我们就看。”

　　“看什么？看我们一个赛季的努力怎么变成一个笑话吗？”瓦尔迪的火气更大了，“我现在就开车去哈德斯菲尔德！”

　　“然后呢？”舒梅切尔冷冷地问，“冲进更衣室揍他一顿？还是换上球衣自己上场？别忘了，杰米，我们现在连大名单都没进。”

　　一句话，让整个客厅的空气都凝固了。

　　是啊，他们甚至没资格出现在替补席上。

　　他们是冠军，但现在，他们只是被教练赶回家看电视的“放假球员”。

　　这是羞辱。

　　赤 裸裸的羞辱。

　　球场边，史蒂夫·沃尔什感觉自己的心脏病快犯了。

　　“头儿，我们被压着打，完全没有还手之力。”他凑到陈毛身边，压低了声音，“利亚姆·摩尔的魂都快丢了，他根本不敢上抢。”

　　陈毛的视线没有离开球场，他脑子里的系统面板上，属于利亚姆·摩尔的词条正在疯狂闪烁。

　　【狐狸之子】蓝色、【潜力新星】蓝色。

　　以及一个新冒出来的，鲜红刺眼的负面词条：【惊弓之鸟】。

　　“让他丢。”陈毛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什么？”沃尔什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让他丢。”陈毛转头看了他一眼，“不把魂丢一次，怎么知道找回来？”

　　沃尔什哑口无言。

　　这是什么魔鬼教练的发言？

　　第二十分钟，本·马歇尔在禁区外接到克里斯·伍德的回做球，一脚怒射。

　　足球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精准地飞向了角旗杆……旁边的看台第四排。

　　“哈哈哈哈！”

　　“滚回家去吧，冠军！”

　　哈德斯菲尔德球迷的嘲笑声像潮水一样涌来，拍打在每个莱斯特城球员的脸上。

　　马歇尔抱着头，恨不得在草皮上挖个洞钻进去。

　　陈毛看到了，他甚至还点了点头。

　　不错，这球踢得很有想象力，就是想象力有点过于丰富了。

　　瓦尔迪的客厅里，气氛已经降到了冰点。

　　电视里传来解说员带着笑意的声音：“哦……莱斯特城的这次进攻……很有想法，但显然，他们的脚法没跟上想法。我们能理解，毕竟他们派上的是一支几乎由预备队组成的阵容，也许陈毛教练已经提前进入度假模式了。”

　　“度假模式……”瓦尔-迪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我度他妈！”

　　“砰！”

　　又一个靠枕阵亡了。

　　第三十分钟，球场上的平衡被打破。

　　哈德斯菲尔德中场奥利弗·诺伍德一脚石破天惊的远射，皮球砸在立柱上。

　　本·哈默狼狈地倒在地上，还没来得及起身，对方前锋詹姆斯·沃恩鬼魅般地出现，轻松补射空门。

　　1:0。

　　整个约翰·史密斯球场瞬间爆炸。

　　沃恩脱下球衣，疯狂地冲向看台，捶打着胸膛，像一头宣告胜利的银背大猩猩。

　　莱斯特城的年轻球员们，像一群被吓坏的羚羊，呆立在原地。

　　利亚姆·摩尔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肩膀在轻微地颤抖。

　　场边的陈毛，在全场山呼海啸的背景音中，做出了一个让沃尔什无法理解的动作。

　　他转身，慢悠悠地走回教练席，坐下，拧开一瓶水，喝了一口。

　　仿佛刚刚丢球的不是他的球队。

　　仿佛那个刺眼的“1-0”，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数字。

　　沃尔什站在原地，看着陈毛的背影，第一次感觉到一种发自内心的寒意。

　　这个年轻人，他的心脏是石头做的吗？

　　半场哨声响起时，更衣室通道对莱斯特城的球员来说，就像是通往断头台的路。

　　“垃圾！”

　　“英冠之耻！”

　　球迷的咒骂声不绝于耳。

　　客队更衣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球衣、护腿板、毛巾被扔得到处都是。

　　利亚姆·摩尔坐在角落里，把头埋在膝盖里，像一只鸵鸟。

　　本·哈默靠着墙，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没人说话，只有粗 重的喘息声。

　　沃尔什走进来，看着这群失魂落魄的孩子，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安慰？鼓励？

　　在这种情况下，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阵清晰的脚步声。

　　皮鞋踩在地砖上，不疾不徐，每一下都像是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是头儿！

　　他来了！

　　更衣室里的球员们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像等待审判的犯人。

　　他们准备好迎接一场风暴了。

　　辱骂、咆哮、摔东西……随便什么都好，只要能打破这该死的寂静。

　　脚步声在门口停下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一秒。

　　五秒。

　　十秒。

　　门没有开。

　　那阵脚步声，在短暂停留后，又响了起来。

　　然后，慢慢地、慢慢地远去了。

　　他走了。

　　他甚至……懒得推开这扇门。

　　更衣室里，死寂被一种更可怕的绝望所取代。

　　被无视，比被辱骂更伤人。

　　这意味着，在教练眼里，他们连被骂的资格都没有。

　　沃尔什站在原地，手脚冰凉。

　　“他……他什么都没说……”克里斯·伍德喃喃自语，像在说梦话。

　　“我们……”利亚姆·摩尔终于抬起头，他的眼睛红得吓人，声音带着哭腔，“我们是不是……让他失望透顶了？”

　　没人能回答。

　　沃尔什看着这群彻底垮掉的年轻人，感觉自己的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

　　他拿出手机，屏幕上是十几条未读信息。

　　全是主力球员发来的。

　　瓦尔迪：“告诉他，下半场我们上！”

　　摩根：“我们需要一个解释。”

　　舒梅切尔：“这他妈的是在犯罪！”

　　沃尔什苦笑一下，把手机揣回兜里。

　　他抬起头，刚想说点什么，却看到利亚姆·摩尔站了起来。

　　这个上半场几乎被吓破胆的年轻人，用球衣狠狠擦了一把脸。

　　“史蒂夫。”

　　“嗯？”

　　“下半场，”摩尔的声音依旧在抖，但眼神却变了，“告诉他们，别他妈把我们当软柿子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