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场开场哨响。

　　场边的陈毛坐在教练席上，双腿 交叠，没动。

　　沃尔什走过来，嗓子有点哑：“头儿，不换人？”

　　“不换。”

　　“可是——”

　　“史蒂夫。”陈毛转头看他，“让他们踢完。”

　　沃尔什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退回了替补席。

　　场上，利亚姆·摩尔接到本·哈默的大脚球，胸部停球，落地后一个趔趄，球蹦出去三米远。

　　哈德斯菲尔德前锋詹姆斯·沃恩冲上来，一脚捅射。

　　哈默飞身扑出去，指尖碰到球，皮球擦着立柱飞出底线。

　　“漂亮！”替补席上有人喊了一声。

　　喊声没劲。

　　第52分钟，克里斯·伍德在禁区里接到本·马歇尔的传球，转身打门。

　　球打在对方后卫腿上，弹回来。

　　伍德再射。

　　球又打在另一个后卫身上。

　　第三次，伍德终于调整好角度，起脚。

　　门将双手抱住球，稳稳的。

　　看台上传来嘘声。

　　客队球迷区只剩下零星几个人，举着围巾，不吭声。

　　第60分钟，哈德斯菲尔德开始换人。

　　主教练马克·罗宾斯站在场边，朝球员打手势，意思很明确：稳住，别浪。

　　沃恩被换下场，跟教练击掌时，脸上笑得开花。

　　莱斯特城这边，陈毛还是没动静。

　　马歇尔跑过来，指着自己抽筋的小腿，龇牙咧嘴。

　　第四官员举起换人牌。

　　板子上的数字是：19号下，22号上。

　　马歇尔下来时，经过教练席，看了陈毛一眼。

　　陈毛没看他。

　　“喝点水，休息。”沃尔什递过水瓶。

　　马歇尔接过来，拧开盖子，手在抖。

　　第70分钟，哈德斯菲尔德再次进攻。

　　中场一脚长传，身高超过两米的日基奇扛住摩尔，头球一顶。

　　球落到禁区左侧，跟上的边锋西蒙·蔡尔奇一脚抽射。

　　哈默侧身扑救，球打在横梁上，弹出来。

　　“呼——”客队球迷区有人捂着脸。

　　第75分钟，哈德斯菲尔德球迷开始唱歌。

　　“We are the champions！”

　　调子跑得离谱，但声音大。

　　莱斯特城的球员低着头跑动，像一群被抽光了骨头的木偶。

　　场边的镜头扫过来。

　　陈毛坐在那儿，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脸上没表情。

　　解说员的声音传出来：“陈毛教练看起来很冷静，或者说，很无动于衷。我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莱斯特城的球迷可能不会这么冷静。”

　　镜头切到客队球迷区。

　　两个球迷起身，摇着头，往出口走。

　　又有几个人跟着站起来。

　　十个。

　　二十个。

　　替补席上的马歇尔看着那些离场的球迷，扭过头去。

　　第80分钟，场边的大屏幕给了陈毛一个特写。

　　他靠在椅背上，目光平视前方，没焦点。

　　仿佛他面前的球场，跟他没关系。

　　仿佛那个跳动的比分牌，跟他没关系。

　　沃尔什坐在旁边，手指敲着膝盖，越敲越快。

　　第82分钟，利亚姆·摩尔在禁区里犯规。

　　裁判哨响，指向点球点。

　　摩尔双手抱头，整个人蹲了下去。

　　哈德斯菲尔德球员围上来，拍着肩膀庆祝。

　　罚球的是队长杰克·亨特，他把球放在点球点上，退后三步。

　　助跑。

　　射门。

　　哈默扑对了方向。

　　但球速太快，指尖擦过，球还是进了。

　　2-0。

　　全场爆炸。

　　看台上的球迷跳起来，挥舞着旗帜，砸着座椅靠背。

　　客队球迷区空了一大半。

　　剩下的人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莱斯特城的替补席上，有人把毛巾盖在脸上。

　　沃尔什转头看陈毛。

　　陈毛站起来了。

　　他走到场边，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场上的球员。

　　没喊话。

　　没打手势。

　　就那么看着。

　　第85分钟，哈默大脚开球，伍德在中圈附近停球，直接打门。

　　球高得离谱，飞进了看台第十排。

　　捡到球的球迷举着球，朝球场方向做了个鬼脸。

　　第88分钟，莱斯特城获得一次角球。

　　汤姆·劳伦斯开出来，球飞到前点，被对方后卫头球顶出禁区。

　　第90分钟，第四官员举牌。

　　补时3分钟。

　　场上的莱斯特城球员还在跑，脚下已经没劲了。

　　传球传不准，射门射不正。

　　哈默站在门前，双手叉腰，看着前场那些无力的进攻，脸色白得吓人。

　　第93分钟，终场哨响。

　　哈德斯菲尔德的球员冲进场，抱成一团。

　　教练组冲过来，跟球员拥抱。

　　看台上的球迷跺脚、尖叫、喊口号。

　　莱斯特城的球员站在场上，像一群雕像。

　　摩尔还蹲在地上，没起来。

　　伍德仰着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哈默走到门柱边，一拳砸在立柱上。

　　沃尔什站在场边，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毛转身，往球员通道走。

　　脚步声很轻。

　　路过替补席时，马歇尔抬起头，想说什么。

　　陈毛没停。

　　更衣室通道里，哈德斯菲尔德的工作人员朝陈毛点头。

　　有人憋着笑。

　　陈毛面无表情，推开客队更衣室的门。

　　球员们陆续进来，没人说话。

　　摩尔坐在角落里，把脸埋在球衣里。

　　伍德靠着墙，闭着眼。

　　哈默脱下手套，手背上有血印子。

　　沃尔什走进来，看了一圈，张了张嘴。

　　陈毛站在门口，扫过每一个人。

　　“记住今天的感觉。”

　　声音不大。

　　“这是职业足球。”

　　“不尊重它，它就会惩罚你。”

　　说完，陈毛转身出去，关上门。

　　更衣室里，死寂。

　　只有隔壁哈德斯菲尔德更衣室传来的欢呼声。

　　那声音穿透墙壁，砸在每个人心上。

　　新闻发布会。

　　记者席坐满了人。

　　陈毛推门进来，走到台前坐下。

　　闪光灯亮起。

　　第一个提问的是《卫报》记者：“陈毛先生，今天的比赛，你为什么不派上主力球员？”

　　“球队需要轮换。”

　　“但你们输了。”

　　“是的。”

　　“你不觉得这是对球迷的不尊重吗？”

　　陈毛看着他：“输球的责任在我。我对比赛的准备不足。”

　　记者追问：“那你的球员呢？他们的表现——”

　　“我的球员尽力了。”

　　《太阳报》记者站起来：“陈毛先生，有人说你这是在故意输球，为了给主力球员一个教训。你怎么回应？”

　　陈毛沉默了几秒钟。

　　“我不回应猜测。”

　　“那你能解释今天的首发阵容吗？”

　　“我刚才说了，球队需要轮换。”

　　“可是——”

　　陈毛站起来：“今天的发布会到这里。”

　　说完，转身离开。

　　记者席上一片哗然。

　　回到更衣室，球员们已经换好衣服。

　　一个个低着头，等着上大巴。

　　陈毛走进去，拿起自己的包。

　　摩尔站起来：“头儿，对不起。”

　　陈毛看了他一眼。

　　“坐车回去，好好休息。”

　　没有多余的话。

　　大巴上，一路无声。

　　球员们靠着车窗，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色。

　　沃尔什坐在前排，翻着手机。

　　屏幕上全是新闻推送。

　　“莱斯特城惨败！冠军光环褪色？”

　　“陈毛神话破灭！客场0-2完败！”

　　“百分冠军队遭遇赛季最惨失利！”

　　沃尔什叹了口气，关掉手机。

　　陈毛坐在最后一排，闭着眼睛。

　　系统界面在他脑海里闪烁。

　　【利亚姆·摩尔：信心值-20】

　　【克里斯·伍德：信心值-15】

　　【本·哈默：信心值-25】

　　所有出场球员的数据，全线下跌。

　　但另一组数据在跳动。

　　【杰米·瓦尔迪：警醒值+30】

　　【韦斯·摩根：警醒值+35】

　　【丹尼·德林克沃特：警醒值+28】

　　陈毛睁开眼，看着窗外飞驰的公路。

　　有时候，输一场球，比赢十场球更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