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江城嘴角的笑意僵了僵,眼底恼意一闪而过,却仍旧维持着儒雅姿态,折扇在掌心轻敲。
“既然九年兄急于赐教,今日怡红院又高朋满座,就以‘友’字为题,各作一首律诗,且看谁更得在场众人的青睐,如何?”
李九年掏了掏耳朵,斜睨着窗外高挂的暖阳,忽然咧嘴一笑:“律诗太雅,本少爷怕你输得太惨,不如换个热闹的。”
李九年忽然一拍桌子站起身,震得茶盏“当啷”作响。
“咱们以这怡红院姑娘们的名字为韵脚,即兴作词,谁先让姑娘们笑出褶子,谁便算赢?”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怡红院的姑娘们也是一愣,随即捂嘴浅笑,眼眸流转间满是期待,能被乌池城阔少爷歌颂,日后也是抬高身价的资本。
吴江城脸色微变,在他心中诗词端的是高雅,岂能取悦青楼女子,荒谬,荒谬至极。
他下意识地看向雅间,却见雅间内并无任何异常。
“吴江城,你要是怕了现在就头顶老 鸨子的裤衩,本少爷就放你一马。”
李九年摊开手掌,摆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看得赌局之人恨得牙痒,“吴公子,和他比,不要让李九年这厮小看了。”
“他可是出了名的废物。”
“好!”吴江城咬咬牙应下,折扇“啪”地展开。
李九年微微一笑,摆手道:“你先。”
吴江城顺其自然地接下,他要在第一回合就拿下比试,让李九年知晓日月星辰岂是区区萤火可比。
随即,目光扫过堂内一名绿裙姑娘,朗声道,“姑娘芳名青柳,在下献丑了。”
“春入芳庭青柳低,晓风扶露压枝稀……”
刚念两句,便有姑娘掩唇咳嗽,更有人窃窃私语。
李九年斜倚在椅背上,拍着腿,待吴江城念完,自信满满的样子,他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吴江城你他娘的脱 裤子时不是挺会玩的嘛,在怡红院吟这种诗,不解风情,瞧把姑娘们都听成了木桩子,无趣啊无趣。”
“且看小爷的大作。”他随手拽过一小丫鬟,“小姐姐叫什么名字?”
小丫鬟红着脸,腼腆道:“红云。”
“红云好。”李九年摸了把丫鬟粉脸,随即迈着小步伐,晃晃悠悠地围着小丫鬟转起来,“春日游湖遇红云,船头惊起白鸥群,她道公子慢些跑,鞋上沾了藕花泥。”
捏着嗓子学姑娘说话的样子,逗得丫鬟红云娇羞欲滴。
“叮!系统值+1!”
李九年瞥了眼吴江城,这就开始气了,这才哪到哪。
随即,撸起袖子,冲着舞台上怀抱琵琶的女子扬声道:“姑娘芳名为何?”
“小女子唤明月。”女子半遮脸颊。
“清风徐来,明月皎皎。”
正当所有人以为李九年学起吴江城那套时,李九年摇晃起脑袋,吟道:“昨夜明月爬墙头,偷瞧我在院中游,我问明月看什么?她说公子解酒需热粥。”
“噗嗤——”明月姑娘一口茶水喷在琴弦上,投来娇嗔的眼神。
莺语燕啼笑声中,李九年眼角余光瞥向吴江城。只见吴江城脸色铁青,双拳紧握。
“+1”
“吴公子,快些出词啊,你可千万不能输啊。”
“你不是自诩小诗仙嘛。”
此时参与赌注的人,慌了。
但是他们慌的让吴江城烦躁。
“够了。”吴江城大吼一声,戳着李九年鼻尖,呵道:“烂泥扶不上墙,此等腌臜之词,也只有你李九年才会引以为傲。”
“哦?”李九年也不恼,歪着脑袋转过身,“不知吴少主以为的诗词又当如何?”
吴江城抱拳高举过顶,“寄雅致于山河,托壮怀于社稷。”
“大庆才子若都如少城主,何愁不兴。”
“李九年,你若有真才实学就与吴江城比这个。”
“你那些粗词烂调不堪入耳。”
豪绅名流瞧出吴江城的窘迫,纷纷起身维护,非是他们不愿站在李九年阵营,只是武阳侯此人过于刚正,不通世俗。
一时间,群情激愤,然而这正是李九年想要的局面。
与银子相比,踏入修仙道才是他的追求。你们不急、不恼,我他么怎么挣积分。
所谓捧的高,摔的疼,不将你们心中的憋屈推向顶点,高潮何时才能爆发。
李九年眼神一凛,仿佛换了个人似的,骨子里的放浪形骸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睥睨群雄的傲气。
他缓缓起身,环视一周,声音清越自带威严。
“既然诸位如此说,那李某便让诸位知晓何为诗词。”
他不再理会吴江城,而是径直走到大厅中央。
大手一挥,高呼:“来人,笔墨伺候。”
“竹兰梅菊,山河湖泊,天地玄黄。”
“吴江城!”
“你随便挑!”
“咯噔”,吴江城突然有种错觉,李九年才是那个王者归来之人。
吴江城喉头滚动,抵在掌心的折扇不知何时变了形,扫过满场期待的目光,撑起冷笑:“既如此,便以'社稷'为题,且看你能耍什么花样出来!”
话音未落,李九年已抓起案上狼毫,笔尖取墨间,竟带起半尺墨色流光。
宣纸铺就的瞬间,李九年猛地转头,像一头做好战斗准备的雄狮,死死地盯着吴江城这个猎物。
“我有一词,倘若你能应出,便算我输。”
“哗——”
“这李九年不知死活,他是不是忘了自己几斤几两,居然敢这般大放厥词。”
众人的讥讽落在吴江城的眼中却让他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躲闪。
而李九年扬起的嘴角里藏不住的锋芒,更是让吴江城心绪不宁。
“这'社稷'二字,在你吴江城的笔下不过是附庸风雅,在我的眼中,却是……”
李九年挥毫如流星划过,在宣纸上爆开磅礴字迹。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呀!”,雅间深处,一直未露面的神秘客手中茶盏突然摔落在地。
吴江城突然脸色发白,腿脚虚浮,额头青筋暴起:“这…这分明就是故弄玄虚!你一介纨绔,怎么可能...…”
“玄虚也罢,纨绔也罢,我的'社稷'足以压垮你吴家的门楣。”
李九年提来一壶酒,猛灌几口。继续大声吟来。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每落一笔,空气里若有若无地泛起涟漪,远处城墙方向,竟隐隐传来战鼓轰鸣。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整片天空突然暗了一瞬,云层深处似有龙吟翻滚。
“可怜白发生!”
李九年搁置笔尖,也不知是对词人的敬重,还是对山河敬畏,道:“吴公子说诗词当寄雅致于山河,可若连山河的魂魄都不懂,写出来的不过是堆死物。”
说罢,李九年环视一周,目光最终再次落在吴江城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一字一顿。
“附庸风雅,我不如你。”
“但,我的社稷,你扛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