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黑的伤口瞧着瘆人，可血不往外冒了。

　　这时候，堡里的伍长才领着几个老兵晃悠悠地过来。

　　动静闹这么大，他们能听不见？

　　偏等事情完了才露面。

　　伍长一眼瞅见地上躺着的死囚，再看石敢当那条冒着焦臭味的烂腿，还有郭铁震手里那根还热乎的箭头，脸当场就黑了。

　　“操.你们娘的，搞什么名堂！”伍长嗓门炸开，几步窜到跟前，指着郭铁震鼻子就骂：“杀千刀的玩意儿！你这是救人还是害人？尿浇火烤？哪门子的邪术！”

　　猴子刘急着分说：“伍长，郭什长是救石敢当，他流血太多了……”

　　“给老子闭嘴！”伍长压根不听，一脚把猴子刘踹了个跟头。

　　他凶狠地转向郭铁震：“我看你是皮痒了！敢在老子的地界折腾自己人！”

　　话没说完，那伍长不容分说，一拳头就朝着郭铁震脸上招呼过去！

　　郭铁震刚跟北狄斥候干了一架，又给石敢当弄那伤口，力气早去了大半。

　　他明白，现在跟这地头蛇硬顶不是时候，石敢当那条腿还悬着呢。

　　砰！

　　一拳结结实实闷在郭铁震脸上，他身子晃了晃，嘴角渗出血来。

　　伍长见郭铁震没还手，胆气更壮，拳打脚踢，专往郭铁震胸口肚子上招呼。

　　“还敢用邪术！”

　　“不把老子放眼里是吧！”

　　旁边那几个老兵，一个个抱着膀子，脸上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郭铁震牙关咬得死紧，一声不吭地挨着。

　　拳脚落在他身上，皮肉下的锻造纹一阵阵发热，一股寒气从他骨子里往外冒，直冲脑门。

　　他没求饶，也没争辩，就那么直勾勾地瞅着那伍长，要把这人的脸刻进脑子里。

　　伍长被他瞅得心里直发毛，好像被什么饿狼盯住了一样，手上的劲道不知不觉小了些。

　　嘴上却不肯输：“再敢用这歪门邪道害人，老子活剥了你的皮！”

　　郭铁震吐了口带血的唾沫，慢慢挺直了腰杆，胸膛呼哧呼哧地起伏。

　　他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念头，怎么才能在这鬼地方立住脚，怎么才能让这个伍长把今天吃的给吐出来。

　　石敢当的命还悬着。

　　在这飞鹏堡，光靠忍，活不长。

　　伍长拳脚雨点般落下，郭铁震牙关紧咬，一声不吭。

　　他那副样子，直勾勾地剜着伍长的脸，要把那张横肉脸皮剥下来嚼碎了吞。

　　伍长被他那凶狠的劲头弄得心里七上八下，手上的力道也虚了几分。

　　“操.你.娘的，还敢瞪老子！”伍长色厉内荏地又踹了两脚，觉得再打下去也没意思。

　　“呸！不识抬举的狗东西！”他啐了口浓痰，带着手下骂骂咧咧地走了。

　　“什长，你怎么样？”猴子刘和铁刺赶紧架住郭铁震，瞧着他嘴角的血丝，心里又急又气。

　　郭铁震摇了摇头，喉咙里像是塞了把沙子：“小伤，死不了。”

　　他扭头看向石敢当，那汉子脸烧得通红，嘴皮干裂，人事不省，胸膛里那股邪火越烧越旺。

　　这飞鹏堡，简直就是活地狱！

　　他们这群新来的，被那狗日的伍长当畜生使唤，住的是四面漏风的破棚子。

　　吃的更是猪狗食，馊饭沙子管够。

　　郭铁震自己身上的伤没人管，石敢当那条腿，被他用尿液和烧红的箭头处理过，此刻烫得吓人，人也开始说胡话。

　　“水……水……”石敢当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猴子刘手忙脚乱地把破碗里最后一点泥汤子喂过去，急得快哭了：“什长，敢当哥这烧得太邪乎了，再不想想法子，他……他怕是熬不过去了！”

　　铁刺也是一脸凝重：“堡里的军医？哼，人家拿正眼瞧过咱们吗？上次去求药，差点没被那老东西的唾沫星子淹死！”

　　郭铁震没说话，从自己破烂的内衫上撕下一块还算干净的布，沾了点冷水，盖在石敢当滚烫的脑门上。

　　胸腹间被伍长踹过的地方，随着呼吸一下下闷痛。

　　皮肉下的锻造纹，在寒意和痛楚的双重刺激下，隐隐发热，透出一股子森冷的硬气。

　　夜，越来越深，寒风跟刀子似的从营房的窟窿里灌进来。

　　郭铁震守着石敢当，眼皮都没合一下。

　　迷迷糊糊间，一个黑影鬼鬼祟祟地摸到了他们营房门口。

　　郭铁震瞬间清醒，战刀无声无息地滑入手中。

　　“嘘！”来人压着嗓子，借着稀薄的月色，依稀能认出是白天跟在伍长屁股后面的一个老兵。

　　那老兵飞快地塞了个小布包到郭铁震手里，声音压得极低：“干净布条，还有点金疮药，不多，你们将就着用。”

　　郭铁震握着布包，有些意外。

　　老兵压低声音又补了一句：“伍长那狗日的，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怂货，真闹出人命他也怕担待。我看那大个子也是条好汉，别真折在这儿。你那法子是糙了点，可血是真止住了。”

　　说完，老兵不敢多待，一溜烟消失在夜幕里。

　　郭铁震捏着那沉甸甸的小布包，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打开一看，几块还算干净的麻布，一个小瓷瓶，里面是些黑糊糊的药膏。

　　东西虽然不咋地，可在这节骨眼上，比金子还珍贵。

　　他借着门缝透进来的那点月光，轻手轻脚地解开石敢当腿上已经干硬发黑的布条。

　　一股恶臭扑鼻而来，烧灼过的伤口边缘又红又肿，看着就吓人。

　　郭铁震用新布条蘸着水，一点点把伤口周围的污物擦干净，然后才把那黑药膏仔细地涂抹上去，敷得厚厚一层。

　　折腾完这一通，石敢当粗.重的呼吸平缓了些许，脑门上的滚烫也退了一点。

　　“这点药，顶个屁用。”郭铁震看着瓷瓶里所剩无几的药膏，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套在死囚营打造，如今已经多处破损的护甲。

　　不行，不能再这么任人宰割。

　　“我们得有自己的家伙，过硬的家伙！”他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狠劲，“不然，早晚都得死在这鬼地方！”

　　他娘的，这飞鹏堡，老子倒要看看，谁先玩死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