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鼓起勇气,偷偷将手伸向墙上的旧报纸,想看看隔壁的嫂子睡没睡时。
“噗通!”一声!
月光下,突然翻窗户进来一个人影,二话不说,直接钻进了我的被窝...
深更半夜的,我他妈吓得差点直接蹦起来,那人却一把捂住了我的嘴。
“嘘...川哥,别吵呀!是我!快看我给你带啥来了!”
我盯着那人脸仔细瞅了半天,原来是他妈潘子这小子...
月光下,潘子呲着排大牙,献宝似的,把一个冰凉的瓷罐子直往我怀里塞。
“这啥玩意儿啊?哪整的?”
“哎呀,川哥!你瞅,你仔细瞅瞅。
这是我老爹收藏的古董,我给整出来了,你不急用钱嘛...
完了后面让我在你家住几天哈,我躲躲我爹,嘿嘿...咱俩凑合几天...”
“嗯...”
看着潘子,我有些感动。
我打了这小子,他没记我仇还想着帮我忙,一时间我心里暖暖的,更愧疚了。
“潘子,你脸还疼吗?”
潘子笑了笑没说话。
“来,你也打我一拳。”
我抓起潘子的拳头就往我自己脸上凑,潘子一抖胳膊挣脱。
“哎呀川哥,你可别整了,咋变得娘们唧唧的。
我跟你说正事儿那,这罐子我听我爸说是古董,什么明朝的东西,能值不老少钱呢。明早咱俩去趟城里给这玩意儿卖了,肯定能把你嫂子的钱给填上。”
感动归感动,我摆了摆手表示不赞成。
上次就是卖他爹的金表让我惹了这么大的祸,这回我还他妈卖他爹的古董,那我不是纯贰逼么,吃一百个豆也不嫌腥的贰逼。
见我犹豫,潘子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哎呀,川哥!你就信我这次!这次再出啥事儿我扛着,我顶纲!我他妈跟我家老头子干到底!”
“呃哼...”
寂静的夜里,正在我和潘子俩人争执之时,隔壁的嫂子突然发出一声诱人的喘息。
我浑身如同触电...
先前我说过,墙隔壁就是我嫂子的房间。
我妈为了避嫌,头两年就拿报纸把墙上那个原本是小窗口的洞子给封上了,其实就隔着一层报纸。
寂静的夜里,嫂子的喘息声过后,紧接着是被子的摩擦声,她好像翻了个身...
我和潘子俩人都是一愣,四目相对一时间有点尴尬。
我赶紧捂住了潘子的耳朵一把把他按进了被窝。
“嫂子...呃不...罐子的事儿明天再说,睡觉!”
......
那个年月儿,靠直播社会摇集迈巴赫碎片的事儿自然是没有。
十七八岁的小孩想搞点钱是真没啥靠谱的路子。
第二天上午,我还是舔着个大脸跟潘子俩人蹭着村里的砖车进了城。
往城里工地拉砖的车...
昨晚太黑,砖车上,在头午的阳光下我才真正看清,潘子从家里偷来的所谓明朝古董罐子到底长啥样。
这罐子通体雪白,画满了青花儿,挺大个肚子挺小个口儿,圆圆的整体像个球儿。最牛逼的是这青花罐子瓶口左右两侧的环形耳朵,还他妈一大一小!
“川哥,嘿!你看两边这耳朵做的,多牛逼哈!”
“牛逼吗?要不你拿回去当尿壶使吧,正好你也是一大一小。”
此刻我他妈都无语死了,这罐子是个假的,新东西。现代工艺的残次品,供销社十块钱买俩的地摊货!
我二话不说,跳下了砖车,转头回了村,潘子抱着罐子跟在我屁股后面跑。
眼下已经没别的招儿了,我决定赌上那么一把...
自从爷爷走后,老房子已经很久没人住了,我搬了块石头砸开了门上的锁,带着潘子溜了进去。
和泥的盘子,烧铁的土窑,以及墙角那大大小小的工具。眼前屋里的一切还是我儿时的样子,只不过已经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尘。
“爷爷,小川回来了...”
......
土房的烟囱时隔几年,再次冒起了烟,直至日头西垂,我抱着罐子开门走了出来。
此时,罐子的两只耳朵一样大了,青花釉面儿也挂满了一层岁月的风霜。
随后,我骑着辆大二八自行车载着潘子,紧赶慢赶,终于是在天黑前赶到了镇里。
镇上,王二五金店门前,潘子犹豫着,扯着我的胳膊,手里的罐子一直嘚嘚瑟瑟。
“川哥...咱...咱这真能行吗?要不咱还是回去...再想想别的招儿吧...”
眼前这家店的老板王二,是镇里有名的老牛氓,此人是手狠心黑路子广,只要是有钱赚,他啥货都敢收。
上次潘子他老爹的金手表,我俩就是卖给了王二,最后我因为销脏蹲了局子,人家收脏的王二却屁事儿都没有。
“行了,你在外面等我。”
我拿过潘子手里的罐子,硬着头皮一咬牙,进了王二五金店。
“哎呦,小川子!从局子里出来啦?”
柜台后躺椅上,肥头大耳的王二摇晃着脚上的人字拖,满脸戏谑地看着我。
可当他见了我怀里抱着的青花小罐儿时,却是一屁股坐起,脖子上的大金链也随着肚子一阵摇晃。
“川子老弟,这东西?你哪儿来的?”
王二眉头紧皱,一双眼紧盯着我怀里的罐子,语气试探中带着几分狐疑。
很显然,眼前的胖子对罐子很感兴趣,他看得出这是块肥肉,要远比上次的金表值钱太多。
我把罐子王柜台上一放,紧盯着他的眼睛,脸上不见一丝慌乱。
“哪儿来的和你没关系,一口价,五千块!就问你敢不敢收?”
王胖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柜台上的罐子,没有表态,而是低头仔细研究起了罐子。
我的手指有节奏地在玻璃柜台上敲打着,一方面是干扰他,一方面是掩饰着我此刻心中的慌乱。
当王胖子再次抬起头时,他笑了,他舔了舔发白的嘴唇,笑得很阴险。
......
几分钟后,我走出了王胖子的店铺,出门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带着潘子赶紧闪人。
“砰、砰、砰...”我脚下猛蹬自行车,心脏跳的很快,后座的潘子不断地追问我。
“咋样啊川哥?罐子卖出去了吗?说话啊川哥!”
乌云遮住了月亮,回村的土路上一片漆黑。
我猛蹬了很久,骑累了,把自行车停在了一片苞米地旁,大口地喘了好一阵子粗气。
随即,在潘子期待目光地注视下,我掀开破棉袄,从怀里拿出那一沓用皮筋儿捆着的厚厚纸币。
五块一张的,十块面额的...我俩简单点了点,零零散散的旧钞票加起来足足有三千多块!
“你真牛逼啊川哥,咱发财了啊川哥!啊哈哈哈!”
这一刻,潘子激动地手舞足蹈,激动地抱着我啃了两口。
我凭借着小时候爷爷教我的手艺,把那个五块钱都不值破罐子,做旧后足足卖了三千块钱!
在那个年代,三千块钱是个什么概念呢?
稍微再添点就能买一台丰田拖拉机,还得是全新进口的。
“哈哈哈!发财了的我川哥!你可真行啊川哥!...”
很明显,这是一条发财的捷径!这个钱对于我来说,不但来得快,而且好赚的吓人!
当时的我,看着手里的钱,只感觉脑袋晕晕乎乎的,感觉人生一下找到了方向,后半辈子充满了光明!
三千块,补上嫂子的两千块钱,还能剩一千。
剩下的一千块我和潘子平分,一人五百。
我那五百块再拿出三百,给我小侄女上学前再买上几件儿新衣裳,她们得多高兴啊...
回村后,我和潘子分别。
到家前,我一路盘算着,然而等回到了家门口我却傻了眼!
隔着院墙远远的我就听见小侄女在哭,孩子凄厉的哭声让我揪心。
我连忙扔下自行车冲进了院子。
土炕上,小侄女发烧烧得厉害,我妈在一旁急得直抹眼泪!
我爸拎着棍子见我就往死里打!
“你...你他妈当年就应该替你大哥死了!
这个家有你...有你就他妈没个好!
要他妈不是你前几天进局子,花光了你嫂子的辛苦钱!今天我大孙女也不至于没钱救命!”
我懵了,麻木地站在那,挨着打。
突然间,我想到了什么,我急忙问我妈。
“嫂子呢?我嫂子哪去了?”
“你嫂子...你嫂子她往镇上,去给孩子借钱了,呜呜呜...”
往镇上?据我所知,我嫂子在镇上也没啥靠得住的亲戚朋友啊?
难道...徐虎子?
那个徐虎子是我们村这一代十里八乡有名的地痞牛氓!
在镇上开了家修理铺平时是领着一伙人吃喝嫖赌,祸害了不少大姑娘小媳妇。
先前我偶然间听嫂子说过,那徐虎子给她修三轮车总是故意不要钱,还要倒给嫂子钱。
嫂子拒绝了,后来也不去他家修理铺了,那徐虎子还总是骚扰嫂子。
想到这里,我的脑袋嗡了一下!耳朵也跟着一阵嗡鸣!
我扔下兜里的两千多块钱,一把推开了我爸,骑着自行车拼命地朝镇里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