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休息了一会儿，我便再次投入工作，迫不及待的把已经去完硝酸的碎铜从水缸里捞出来，推进了熔炉。

幸好，处理的还算干净，铜渣进炉后只是一阵火花，没有发生爆炸。

囊波万昨晚同样也累了一宿，而且搬弄铜鼎之类的重体力活儿都是他干的，此刻也是疲劳的够呛。

帮我做到铜渣入炉这一步已经够可以了，接下来只等铜渣炼成铜水，大概还得等上个几个小时的时间。

于是囊波万休息去了。

然而他能休息，我却是一刻也不敢懈怠。

连日来的紧张高压环境即将消磨掉我浑身上下最后的一点精力。

眼下是制鼎最关键的一步，前面两天所有的准备，成与不成都看这一步了。

我强忍着浑身的疲惫困倦，恨不得用胶带把眼皮贴起来，我蹲在火炉前，从炉口的缝隙中看那些铜渣在熊熊烈火中，随着时间一点点融化。

“嫂子还在等我回家，我要赚钱，嫂子还在等我回家，我不想死，嫂子还在等我回家......”

我像魔怔了一样，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实在挺不住了就咬自己一口，直到咬得整条胳膊上爬满了血牙印，血肉模糊一大片。

终于！炉子里的铜渣已全部化成了滚沸的铜水，我勉强从地上爬向了炉子，赶紧去查看铜水的状态。

老天爷他终于眷顾我一次，这批铜水的质量很好！虽然仅仅只经过一遍熔炼，但此时的状态却是如岩浆般赤红热烈。

成了！

爷爷曾告诉我，这炼铜其实他和做菜是一个道理，火候最重要，现在炉子里的铜水状态就是它最好的时候。

我兴奋地跑向铁门，想赶紧去找囊波万帮我把铜水出炉，然后立刻浇筑。

“哐当”，我脚上栓的铁链把我绊了个跟头。

出不去我就大声叫，大声喊，喊那囊波万他快帮忙。

然而老天爷他似乎故意想玩我。

我没喊来囊波万却喊来了一条毒蛇，王胖子！

他比那下水道里最阴的狗还阴！他当着我的面，往那一整炉的铜水里扔进了一个铁扳手，铁和铜融在了一起，全毁了。

我撕心裂肺的大喊，冲起来一把扑倒了王胖子，我死死的捏住了他脖子上的肥油，我要弄死他！

他在笑，他还在笑！一张肥脸笑得极其恶心，狰狞！

“哈哈哈...柴叔不在，燕无双那个骚娘们也不在！囊波万睡得像个死猪！我看谁还能帮你。

弄死你个小比崽子，都不用爷爷我亲自动手，五天后等柴叔回来，你就等死吧哈哈哈！”

我的浑身一阵冰凉，手指也渐渐麻木，只恨不能把手指扣进他肥胖的肉里，却再也使不出半点力气。

我头很昏，眼睛一黑，晕了过去。

......

等我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三天早上，囊波万用一盆冷水把我泼醒。

昨晚他怀疑王胖子给他下了安眠药，让他一觉直接睡到今天早上，现在这大山里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那王胖子应该是害怕囊波万醒了弄他，随便找了个理由已经去城里找柴叔了。

眼下算上今天白天，我的时间满打满算还有四天半。

先前的一炉铜水已经彻底废了，不能用了，但眼下我没有时间悲伤，没有时间矫情，擦干眼泪撸起袖子继续干！

弄他妈的！冲！

囊波万看我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赞许，他少有的给我竖了个大拇指。

“好小子，有韧劲儿，你是块材料！

值得囊爷我再帮你一把！”

囊爷有一句名言，真功夫都是从苦海里掏出来的。

后来囊爷告诉我说，那天是他第一次萌生出要收我为徒的念头。

当时他看重了我身上的那股劲儿，想着只要是这小子能挺过这一关，活下来，我就收他为徒，把这一身横练铁打的北派通背拳传给他。

砸铜片，泡铜渣，褪硝酸，沥干，上炉。

在囊爷的全力相助下，我又花了将近一天半的时间，把先前经历过的所有步骤又经历了一遍，终于把另一袋古铜片原材料变成了炉中的铜水。

这次没有了王胖子作恶。

但火炉中的铜水却又出了意外。

这次不知为何，也许是原材料质量上本身的细微差异，这次烧出来的铜水远不如上次那样赤红浓烈，反倒是有些暗红发黑。

我站在熔炉前，透过炉孔看着熊熊烈焰中，那铜水中的丝丝黑线让我心惊。

那些黑线似乎是某种矿物质在高温下产生的结点，不能再烧了，再烧那铜水中的黑线只会随着时间特征变得越发明显。

然而，就算现在就把铜水出炉，立刻浇筑，那浇出来的鼎胚也九成以上是有裂的废品。

此刻我心如乱麻，我拼命的回忆着曾经爷爷是如何解决这种黑线的。

所谓铸鼎，铸大器，三分靠人，七分靠天。

即便是在古代，最高明的匠人也不能保证铸胚一次就成，通常都是一次铸五六个，甚至八九个鼎胚，最后只选其中最优品再加以雕琢，其余的都是废料。

原材料有问题，处理铜汁中的黑线，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倒掉重烧一炉。爷爷以前大多时候似乎也是这么做的。

然而，眼下的条件，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绝望中，我抄起了墙上的一把柴刀，朝着自己的手腕割了下去。

囊波万一惊，一掌打落了我手里的柴刀。

力量之大，柴刀落地后整个从中间弯成了月牙形。

“要死，现在还早点！老子刚夸你小子是块材料，你这是？...”

我并不是想自杀，在囊波万惊讶的目光中，我举起受伤的右臂攥紧了拳头，将手腕的伤口对准了熊熊炉火！温热的鲜血如一条红蛇，钻入了滚沸的铜汁...

熔炉贪婪的汲取着，在鲜血洒入炉中遇到铜水的一瞬间，炉中烈焰暴涨，火蛇直接窜了出来！

古有干将莫邪也血肉铸剑，今天我要效仿两位匠神以人血铸鼎。

消灭铜汁中矿点的最简单也是唯一办法就是提高温度，硼砂等现代工业材料太烈，容易炸炉。

只有含磷含钙，较为温和的人血最为合适。

我捂着手臂，不再去看那炉中的铜水，心中默默倒数，两分钟之后。

“出炉，浇筑！”

丝丝铜水入火龙倾斜而下，一滴不漏，被囊波万尽数倒入了先前铸好的鼎模中。

一阵烟气翻腾，模具的热浪扭曲了四周围的空气。

我将一桶冰凉井水泼下，降温。

打开模具，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