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盏站在她的身后,黑色的檀木梳穿过乌黑的长发,青丝如瀑,十分顺滑。
“小姐,银瓶一早就去了万斋居,今日万斋居有人包了宴席。临走前,特意叮嘱我,让奴婢莫要惊醒你。”
乌发被挽成发髻,青丝听话地绕在玉簪上。
宋云棠看着眼下的无情,面上闪过一瞬的空白。
混沌的大脑缓慢运转。
她眨了眨眼,逐渐对这件事有了印象。
“呀!”
宋云棠轻拍脑袋,惊呼一声。
“昨夜折腾太晚了,竟把这个给忘记了!”
今日定宴席的,是京城的某位商贾,家财万贯。
“小姐别担心,奴婢一早就写好了食谱,银瓶只要按照食谱来,保管不会出错。”
金盏将那簪子固定好,笑着道。
“如此,甚好。”宋云棠松了口气,心下稍安。
金盏的菜谱靠得住,银瓶的做事她放心。
她扶着案台,看向窗外的小院子。
即便是她现在赶去,也已经来不及了。
宋云棠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银瓶能够挑起大梁、稳住大局。
昨夜没休息好,看见啥也没胃口。
宋云棠简单吃了些,便倚在软榻上,手中的古籍折射着光。
“小姐,醒了吗?”
“刚醒没多久。”
屋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对话。
宋云棠翻着书页的手微微一顿。
“银瓶,回来了便进来吧。”
“是,小姐。”
紧接着想起一阵脚步声。
银瓶弯腰行李,亲昵地跪坐在宋云棠身边。
“小姐昨夜熬了个通宵,今日怎么不再多休息会儿?”
她双手握拳,给宋云棠捶着腿,力度不轻不重,刚刚好。
宋云棠把书合上放到一旁,轻轻叹了口气。
“将军受伤,我这心里也难受得紧。”
她看向窗外,一双秀眸满是愧疚。
“如若我不曾在大庭广众之下落了那二人的面子,他们也不会对我起了报复心,将军也就不会受此重伤。”
宋云棠拿起古籍,指着其中一页。
“这种毒及其烈,若非昨日恰逢大雨,冲走了一些,恰好神医手中有此解药,恐怕……”
她喉头一哽,生生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银瓶垂下眸子,安静地陪在宋云棠身边。
她虽然也不喜欢萧凤州,可在这件事情上,她不得不承认,萧凤州确实救了宋云棠的命。
如若不是他与云庭舍命拦着,恐怕,就宋云棠和她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早已成为那二人的刀下亡魂!
窗外的海棠进过一夜雨水的冲刷,早已是绿肥红瘦。
宋云棠无端地联想起,昨夜那一盆盆被端出来的血水。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宋家没有无恩不抱的说法。”
她心念一动。
“金盏!”宋云棠朗声唤道。
守在门口的金盏推门而入,步伐又快又急。
“你去小厨房炖些枸杞黄精鸡汤,党参红枣排骨,动作快些。”
金盏面露喜色:“小姐可是饿了?奴婢就说,小姐今日吃的太少。方才守门是,奴婢心里正想着给小姐整些新的吃食,改改胃口呢。”
“不是给我,是给将军。”
宋云棠神色淡淡。
她短短一句话,却好像 一盆冷水,兜头从金盏头上浇下。
金盏脸上的笑凝固,瞬间消失。
“小姐,给他做这么好的菜干什么?”
她一扭身,赌气一般,蹲坐在宋云棠的身边。
金盏从梳妆台上取过铜镜,放在宋云棠面前。
“小姐,您瞧瞧,自打嫁入将军府,你何时开怀大笑过?”
她瘪着嘴,愤愤不平,眼中盈满了心疼。
“以往在尚书府,小姐每日都是笑嘻嘻的,哪像现在这般,眼角还多了几条细纹……”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说什么呢!”
银瓶瞪她一眼,拍着她的胳膊。
“小姐莫要听她胡说,奴婢替你打她。”
宋云棠轻轻抚上脸颊、眼角,眼中情绪平淡。
虽不至于终日闷闷不乐,可这笑容,确实是少了许多。
毕竟这深宅大院,勾心斗角,她生怕行差踏错一步,落得弹幕所说的万劫不复。
思虑的多了,开心自然也就没了。
宋云棠放下镜子,舒了口气。
好在三年后,她便可以正大光明地离开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去寻找自己的自由。
“只因将军受伤,是因我而起。”
“可小姐已拿了百年人参去还,还欠了神医人情。”金盏不服气。
“还不够。”
宋云棠端起茶碗,刮了刮盖子。
“若是想要三年后顺利脱离将军府,我自然不能欠他人情。”
她嗔了金盏一眼,作势要踹:“快去,莫要误了时辰。”
“是,小姐。”金盏嘟囔着,“那奴婢给小姐单独盛出来一份,放在炉子里煨上。”
……
苍梧居。
林娴玉和萧凤州坐在一侧。
“凤州哥哥,你受伤了,不能吃太油腻的。正好,我也不能,娴玉就让厨房炒了些青菜,煮了些白粥。”
红木圆桌上摆着两碗白粥,几碟小菜。
打眼一看,又绿又白,让人胃口大减。
宋云棠微不可闻地蹙了蹙眉。
“将军,你醒了。”
她福了福身,微侧过身子,示意金盏将食盒放到桌上。
“昨夜将军失血过多,好在神医来得及时,保住了性命。可这身体,还得调养些时日。”
宋云棠一手轻轻拽住宽大的广袖,另一只手稳稳当当地把热粥端了出来。
“妾身醒来时已是下午,便命人在小厨房做了些补血益气的热粥。”
揭开盖子,香味四溢,勾的人食指大动。
宋云棠把勺子放好,转到萧凤州的手边。
“将军快尝尝,是否合胃口?”
亮黄色的汤飘着几片香菜,鸡肉已经撕成小片,黄澄澄的鸡肉和旁边的枸杞相映衬。
香气直往鼻孔里钻。
萧凤州口舌中分泌出液体。
他只知道,宋云棠身边的丫鬟金盏,是个擅做吃食的。
万斋居的菜谱里就有她的指点。
可他竟然不知,金盏的手艺竟这般好!
萧凤州微微一动,背后的伤口却隐隐作痛。
宋云棠往日都对他爱搭不理,今日却这般殷勤,难道,她知道了?
他不捉痕迹地瞥了一眼宋云棠,喉结微动,刚要拿起勺子,却被林娴玉劈手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