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华门口,将军府的马车正稳稳停着。
车帘用淡紫色的绸缎制成,低调中带着奢华。
宋云棠止住脚步。
“如意嬷嬷请回罢,姑姑身边还需要人照顾呢。”
她嘴角挂着淡笑。
“前面就是将军府的马车,麻烦嬷嬷回去和姑姑通报一声。”
“奴婢记住了。”
如意朝着四周瞥了两眼,见四下无人,上前一步,拉进了和宋云棠的距离。
她侧过身子,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
“小姐,这是皇后娘娘特意让奴婢交给你的。”
如意压低了声音。
“这玉牌,是进宫的令牌。皇后娘娘叮嘱,若是在将军府受了委屈,只管驾车进宫,凭此令牌,可直达坤宁宫。不论是何时辰,即便三更半夜,奴婢也会来接小姐。”
她定定地望着宋云棠,生意不大,却字字峥峥。
宋云棠双手接过,温润的玉牌在掌心微微发烫。
萧凤州还没回来,外面日头有些晒。
宋云棠银瓶的产妇下,先一步上了马车。
银瓶有些不安:“小姐,奴婢总觉得,皇后娘娘察觉到了什么。”
宋云棠摩|挲着玉牌。
上面虽刻了字,却依旧温润光滑。
她的指腹顺着凹陷处轻轻滑动,勾勒出“皇后”二字。
“无碍。今日他能与我演戏,往后的日子自然也能。我不求别的,只求能熬过这三年。”
宋云棠轻轻皱眉。
方才,如意唤她“小姐”,而非“夫人”。
如意是看着她长大的,从前未嫁人时,她便是“小姐”“小姐”地唤。
在坤宁宫,当着一众婢女的面,她也唤她“夫人”。
能让她在独处时改口,想必,姑姑那里应当是查出了些什么。
“今日在坤宁宫的事,你莫要对旁人提起。这场戏只需演三年,这三年里,我不像节外生枝。”
一旦出现变故,她担心,上一世的悲惨结局再度重演。
正思索着,一股子低气压扑面而来。
车帘掀起,外面的阳光有些晃眼。
宋云棠微微皱了皱眉。
她扫了一眼,又闭上了眼。
萧凤州面色阴沉,敲了敲车厢壁。
“走。”
他沉声道,带着浓浓的怒气。
马车悠悠行驶,车厢轻晃。
宋云棠靠着车厢壁,头上的步摇随之摇晃。
萧凤州的耳畔还回响着皇帝的敲打,心头一堵。
“你倒是舒服,车上燃着香,还架着冰。”
宋云棠本闭目养神,规划着万斋居今后的计划。
冷不丁被萧凤州打断,掀起眼皮看他一眼,神色古怪。
“这冰是如意嬷嬷给端来的,说是今儿天热,莫要中了暑。”
也不知道他阴阳怪气个什么劲儿。
宋云棠揉了揉太阳穴,双手交叠,放在腿上。
【我嘞个,女配这也太装了,我要是有她一半的功力,每次藏手机也不至于被我爸妈发现了。】
【宋云棠哪来的脸啊,前脚告密,后脚还能在这儿装的啥都没发生。】
【我真是服了,最讨厌这种告状精。】
宋云棠眉心一跳。
告状?
她告了哪门子状?
宋云棠心中疑窦丛生。
【谁说不是呢,明知道女主是男主的心上人,二人两情相悦,结果背地里找皇帝告状,想给林娴玉找婚配人家,真是恶心。】
她给林娴玉找婚配?
她疯了?
既然这样,她还何必大费周章地签三年协议?
宋云棠抿了抿嘴角,本想开口解释,可看见萧凤州那张臭脸,却又失去了欲|望。
罢了,她现在是将军府的主母,左右林娴玉出嫁,都得过她的手。
……
两人一路沉默,云庭和银瓶坐在车厢外,大气也不敢出。
走过前面路口,便能看到将军府的朱红门。
车刚刚挺稳,萧凤州冷哼一声,一掀车帘,跳下了车。
宋云棠垂下眸子,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
“银瓶,去万斋居。”
隔着帘子,她吩咐道。
……
“凤州哥哥,你回来啦。”
林娴玉早早就等前厅。
听到逐渐走近的脚步声,她一扫方才的不耐,提着裙摆,一路小跑到萧凤州身边。
“皇上这般急着召见哥哥,可是西南边陲又出了战乱?”
她小鹿般的眼眸中闪着担忧。
看着她水灵灵的眸子,因着担忧微微嘟起的嘴,萧凤州心头一软。
“没有,娴玉莫要担忧。”
这般灵动可人,宋云棠怎么敢越过他,擅自给林娴玉安排婚事!
“今天日头大,我让刘总管给你送些冰,莫要着了暑气。”
闻言,林娴玉眼前一亮。
“谢谢凤州哥哥,凤州哥哥这般细心,夫人当真好福气!”
“诶,”她歪着头,故作疑惑,“夫人呢?”
林娴玉朝着萧凤州的身后打量。
“娴玉听闻,夫人与凤州哥哥一起进宫的,怎的不见夫人回府?”
萧凤州清了清嗓子,强压住心底的不耐。
“夫人在后头,走得慢。”
他生怕二人碰面,宋云棠提起婚配一事。
“我记得,娴玉前些日子说,想要个秋千。今日给你做一个,可好?”
“好啊好啊。”
林娴玉喜上眉梢,生怕萧凤州反悔似的,兴冲冲地应到。
二人快步离开,说笑声逐渐远去。、
前厅空无一人,只留桌上早已凉透的清茶,不见一丝热气。
……
架完秋千,又陪着林娴玉玩了一会儿。
天刚擦黑,萧凤州用过晚膳后,便离开了梧桐苑。
回到苍梧居,他换了身常服。
摊开宣纸,摆上镇纸,笔尖吸饱了黑色的墨汁。
萧凤州正要落笔。
“你们二人成婚,已一月有余,棠儿的肚子却还没有动静……”
他眼眸一沉,心头猛地一跳。
“云庭,几时了?”
云庭在门外喊道:“将军,刚过戌时。”
萧凤州沉思片刻,吹灭了桌上的灯盏。
……
本地最负盛名的富商宴请宾客,万斋居一直忙到夜晚。
直到送走最后一个宾客,宋云棠只觉脸都笑僵了。
她浑身酸痛,可看到那袋沉甸甸的金子。
即便酸痛,也值了。
等她回到府上时,一片寂静。
一路上,银瓶和金盏压低了声音,三人疲惫又兴奋。
回到碧落轩,宋云棠才放大些了声音。
“银瓶,帮我放些热水……”
屋内,一个黑漆漆的人影,正坐在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