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
香炉内香烟袅袅,阳光一照,泛着紫色的辉光。
“如意,快去取本宫的血玉来。”
刚斟好茶,皇后便迫不及待地招呼道。
她拉着宋云棠坐在软榻上,拍着她的手背,越看越满意。
皇后屏退下人,只留了吉祥和银瓶贴身侍候。
“棠儿,这里没有旁的人,你和姑姑实话实说,那萧凤州对你如何?”
她握着宋云棠的手,眼中带着几分审视和担忧。
宋云棠心头一惊,不自然地垂下头,额前细碎的刘海挡住了她的目光。
“姑姑,好端端地,怎的又提起这事儿了?”
宋云棠轻咬下唇,面色羞赧。
“ 您分明答应过,不再拿此事取笑棠儿的。”
方才在凉亭,她分明已经遮掩过去了。
现在旧事重提,莫非,有人走漏了什么风声?
宋云棠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在外间站着的银瓶,见她面色如常,心底的疑虑打消了些。
皇后戳了戳她的脑袋,嗔了她一眼。
“想什么呢?你是我交出来孩子,我一个当姑姑的,取笑你作甚?”
她叹了口气。
“我只是担心,萧家那小子对你不上心,你才……才使了那般不入流的手段。”
“你是我带大的,是咱们宋家的掌上明珠。你的性子,我知根知底。那下三滥的手段,根本入不了你的眼。”
皇后拖着她的脸颊,让她与自己对视。
“棠儿,你与我实话实说。那药,到底是不是你下的?”
……
颐和园。
“叮”,白玉做成的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脆响。
萧凤州全部的注意力都落在棋盘山,生怕行差踏错一步。
“萧将军,你可知,朕为何要给你们二人赐婚?”
黑子落在白子旁,堵住了后路。
萧凤州眼眸微凝。
“恕臣愚昧,臣并不知其中缘由。但臣知晓,陛下之举,自然有陛下的道理。”
白子落下,与黑子半包围的那颗通了气。
那颗棋子,虽暂时还未被吃掉,却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是愚昧猜不透,还是不敢猜?”
黑子步步紧逼,白子终于顶不住,成了黑子的囊中之物。
萧凤州朝着皇帝拱手,低头道:“陛下还是技高一筹,臣败的心服口服。”
白玉做成的棋盘上,黑子占据了半壁江山。
皇帝摆摆手。
“棋艺有几分你父亲当年的风范,不过还是差点。”
皇帝起身,拍了拍衣摆的褶皱,朝着行宫走去。
萧凤州赶忙跟上。
“陛下,臣父亲在臣很小时便战死沙场,臣并未与父亲对弈过。还请陛下明示,指出臣的不足,臣好及时改进。”
“嗯?”皇帝挑了挑眉,“此话当真?”
“自然是臣的真心话。”萧凤州颔首。
二人走进行宫,大殿中央摆着一桶冰块。
店里凉飕飕的,暑热被隔绝在外。
宫女们鱼贯而入,端上冰好的水果。
苏允海点好香炉,为二人掩上房门。
皇帝端起茶盏,轻啜一口。
“方才下棋时,朕便见你瞻前顾后,落子之前,总要思虑一番。”
“多了顾虑,却烧了魄力。”
萧凤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陛下提点的是,臣日后定当注意,及时改正。”
皇帝看他一眼,“朕记得,你府上还有一个女子。”
冷不丁提起这一茬,萧凤州面色僵硬一瞬。
“回陛下,娴玉是林将军的遗孤,自幼与臣一同长大,自爱臣心中,早已把她当做妹妹看待。”
他压下心慌,单膝跪地。
“不必紧张,朕只是问问,快起来。”
萧凤州吞了吞口水,斗胆朝着上方望了一眼。
皇帝坐在上首,侧面的屏风遮住了阳光,阴影落在他的脸上,看不清神色。
他快速垂下眼,藏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
“你可还记得,朕放在在花园问你的问题?”
“臣记得。”
萧凤州抿了抿嘴角,“陛下问臣,是否知道赐婚的用意。”
皇帝反问:“那你可悟出什么?”
强大的威压在室内展开,萧凤州呼吸一滞。
“臣斗胆猜测,陛下是为了平民心。”
萧凤州头皮发麻,说出的每句话都在脑海中转了三个圈。
“那时,坊间传出流言蜚语,恶意揣测圣意,有心之人还鼓动萧家造反。陛下为了江山社稷和朝政人心,做出此等决定。”
他盯着那双黑色龙纹靴,心狂跳不止。
他话音落下,屋内一片寂静。
只听到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香炉里的香已然燃气去半截。
半晌,皇帝缓缓开口。
“林家遗孤啊。”
他摩|挲着扶手,目光飘忽。
“掐指一算,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了。”
萧凤州呼吸一顿,不可置信地抬头,浑身坠入冰窖。
“陛下,娴玉还小……”
他下意识开口,看到那金线绘制的龙纹,飘忽的理智瞬间回笼。
“……林将军临死前,将娴玉托付给臣,那娴玉便是将军府的人。臣这条命是林将军救回来的,臣受恩人所托,认为她的婚事,不能马虎了事,应当从长计议。”
萧凤州慌忙改口。
他低着头,目光与黑靴上的金龙对视。
虽不曾抬头,可那到灼热的、审视的目光,却笼罩着他。
“啪嗒”,香烛的灰掉落在炉子里。
“你说的有道理,林岳将军为国捐躯,自然不能让子孙后代寒心。”
皇帝放下茶盏,不轻不重,瓷器与红木相碰,发出闷闷的声响。
“将军府已有主母,此事,便交予棠儿去办罢。”
他站起身,朝着窗外望了望。
“时候不早了,莫要让棠儿等着急了。”
提起宋云棠,皇帝不负方才的威严,嘴角带着淡淡的笑。
“娇娇身体弱,生了三皇子后,我便舍不得让她再生。可娇娇又是个喜欢女儿的,朕也喜欢,便隔三差五把棠儿接来小住。”
他轻咳一声,瞥了一眼萧凤州。
半开玩笑半警告:“朕赐婚于你,你自然要对棠儿好,若是因着旁的,厚此薄彼,莫要怪朕不惦念旧情。”
萧凤州心神一凛,忙低着头应道:“是,臣谨记。”
“莫要这么紧张,”皇帝看着他,倏地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掐指一算,你二人成婚已有一月有余,棠儿的肚子还没个动静……”